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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星期一,晴空万里,又是午后一两点,人不是很多。我们几个一直沿着步行街往里走,看见路旁有什么新店就进去瞄瞄。
说真的,我在这里忍不住想吐槽一下,女孩子跟我们男生逛街真不一样,我们去街市都是有目的的,要买什么就到特定的店去,买完就立刻回去。可女生不同,她们逛街基本是为了消遣时间,没什么需要买的东西,一晃就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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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这位陆冰是逛街老手,带上新徒弟郭少瞳到处踩点,我只是一个一时脑子发热跟过来的小跟班。
怪不得阿彬这回跑得贼快,大概已经吸取教训了吧。
我不懂得逛街的快乐时光,只觉得这样走路有些累,好不容易在某服装店停下了,等她们看了几圈又要离开。
哎呀,请饶了我吧。
正当我打算编个什么理由走掉时,突然看见牛杂店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咦?那不是李卓然大哥吗?我们过去看看吧。”我对她们说。
当我们从背后靠近时,却被他先行发现了,更让我吃惊的是,他旁边的那个人居然就是班里的胖子!
“怎么?你们也来逛街?”李卓然的目光慢慢转移到我的身上,“你怎么也来了?”
“别说了,我不是自愿的。”我欲哭无泪。
郭少瞳立马反驳道:“你就是自愿的,我们又没逼你。”
“真巧呀,不如你们一起坐下来吃牛杂?今天李卓然请客哦。”胖子说。
“拜托,你这么说他就要哭了,不过嘛,我很乐意。”
“我不会哭的,尽管我表面看起来像个柔弱书生,可我内心非常坚强,钱不是问题,问题是这里的小板凳够不够。”
我简单数了一下,看来是不够。
“呵,源堂知,那你就留下来陪他们吃牛杂好了。”
“我们再去那边看看,那家店出了新款。”陆冰指了指左手边的方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好像是万利达商场?
她们走掉后,李卓然为我点了一份咖喱牛杂,自己再续一份萝卜牛杂。
“你们今天是约好一起吃牛杂的吗?”
“不,不是,除了吃更重要的是一起聊天,我等一下还要去小胖家里玩。”
胖子点头说:“我家里有游戏机哦。”
“你家没有吗?”
“开玩笑,”李卓然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我只是一个穷弱书生,家里头都放满了书,哪有什么游戏机,最多看看电视刷刷视频罢了。”
“装逼过头会被雷劈死的!”
“嘿嘿,你不也是一样,天天炫耀自己游戏玩得有多厉害,最后还是嚷着再来一盘。”
“哎,我们都高二了,明年就要升高三了,别像个小学生一样一天到晚扯嘴皮子。”
“你还好意思!陪那些女生去逛街,能不能给我认真点!”李卓然说这话一点都不真诚。
我没好气地说:“那好吧,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对啊,我们刚刚聊到哪来着?你还记得吗?”
胖子含着牛腩说:“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说我家的小狗把我心爱的手柄咬坏了,打算去宠物店换呢。”
“然后我不是说小狗可能正在磨牙期嘛,你就不能让着它,把手柄收好一点。”
“之后我不是说那只小狗一天到晚都安静不下来,我老早就想换了,后来你是说换还是不换?”
李卓然低着脑袋想了很久,说:“我好像建议你换来着,但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停,”我见他们你一言我一句说了这么多就忍不住开口,“胖子,你那只小狗养了多久了?”
“嗯……一个星期?大概不到十天的样子。”
“这种情况可以换吗?我是说宠物店那边支持换吗?”
“可以哦,我打电话咨询过了,她们说只要狗狗健康十五天内都可以换。”说着,胖子狠狠瞪了李卓然一眼,“说起来,那小狗还是你帮我选的呢。”
他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目光看向我说:“你可以叫堂知帮你看看,他肯定比我有经验。”
“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就决定是你了,”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就是因为我一直犹豫不决,所以李卓然才帮我选的。”
“我不太明白,以前都没听过你养什么宠物,怎么最近突然转性了?”
“还不是周围的人都在养嘛,如果我不养一只,好像跟不上潮流似的。”胖子摸摸下巴说。
“说得也是,平时出个门都能看见街上有人溜猫遛狗,更可恶的是,它们还挺有礼貌。”
这个词用得十分精妙,我好奇地问:“你怎么看出它们有礼貌的?”
“我嘴快一时说错了,这些动物好像吸收了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变得很有灵性,不随地大小便已经是常识了,有的还会开门收快递,甚至带着钱替主人买菜。”
“那是它们主人调教得好啊,猫狗本来就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尤其是和人类相处时间久了之后。”
“如果能知道它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就好了。”胖子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不吃了,“谢谢卓哥请客。”
“客气什么,天气也不早了,我们走吧,堂知你也来小胖家玩吧。”
“肯定啦,你得帮我选一只有灵性的宠物,别像家里那小东西一天到晚只知道玩。”
我听此不禁笑出了声,这说的好像是你自己吧。
不得不说,我们聊了这么久,已经快到三点了,于是我们立刻赶往胖子老弟的家。前面忘了介绍,胖子的名字叫江池,之前我们一直叫人家胖子也不好,虽然人家好像不介意,但我还是建议改口。
江池的家是中规中矩的高层商品房,价格是高一些,因为地段比较好,不过他家并不算富裕。嗯,目前来说。
一开门,我就看到一只黄黄的小不点在咬什么东西,李卓然指着它对江池说:“这杀天刀的居然咬你鞋子!”
然而江池却不慌不急,他解释说那只鞋子自己早就不穿了,让它咬着练铁齿钢牙正好。
小狗看见我们这么多人,立马跑着叫着进了里屋。我在门口换上便鞋,然后再跟着他们进屋。
像说好的一样,李卓然去开液晶电视,江池去摆弄主机,这时候我应该要防止小狗去妨碍他们吧?不过说真的,它很怕我,缩在沙发下根本不见人。
江池家里有两台大型超薄电视机,两人各盯着一台玩联机游戏,我想知道这是不是他家里最豪华的电器,就是专门用来玩游戏的。
不过我确实被那华丽的游戏画面吸引住了,不知不觉默默看了一会儿,丝毫没发现小黄狗已经溜出了沙发。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晚了,它正在啃咬着江池刚脱下的衣服,好像不找点东西来咬就浑身难受似的。我赶紧抢回衣服放好,抱起小黄狗坐回沙发上。
它安静了一小会,然后又开始要挣脱我的手。这狗东西精力实在太旺盛了,我把它之前咬的白色鞋子递给它才消停一会。
“江池,你家有笼子吗?”
他头也不回地回应:“噢,宠物店给的太空舱还在,在我房间里。”
晕,你不说宠物店我都想不起来了,这狗东西早该换了。
我找来太空舱,把狗狗装了进去,折腾了好一会儿,它才终于睡着了。我想,是时候该拿去换了。
不过江池玩得正兴起,不打算出门了,他要我换回一只听话、安静点的狗或者猫都可以。我照做了,把太空舱背在身上就带上了门。
幸运的是,我很快就找到江池说的那家宠物店,在此期间小狗一直没醒,敢情是精力用完了。
“你好?”店里只有一位女店员。
“你好,我是来换宠物的。”我放下太空舱,把口袋里的订单拿给她看。
只见她到电脑前搜索记录,对我说:“可以换一只相近价格的,请问你是饲主本人吗?”
“不是,是我朋友让我来的。”
“不好意思,这是需要本人亲自来换的。”
怎么这样?我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就不能通融一下?”
“这是本店的规定,需要录入系统的。”
呼,好吧,这样只能打电话叫江池来了。正当我拿起手机准备拨号时,有人从外面走进来了。
那是一位相貌姣好的女子,只见店员上前跟她说了什么,然后她走过来对我说:“我是这家店的店长,听说你要换这只小狗?”
我赶紧挂断了电话,点点头。
“可以啊,请问有什么原因?”
“它太调皮了,老是乱咬东西。”我如实说。
“那为什么不考虑买一个磨牙棒呢?我可以给你便宜点。”
我摊摊手表示无奈:“我朋友坚持要换。”
“好吧,从你面前的木架笼子里选一个。”
我看笼子里的那些猫狗都挺安静,毛色好看、可爱的有好几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选,难怪江池会犹豫不决了。
那位店长站在旁边,露出和蔼的笑容看着它们,很难想象她究竟在想什么。
观察了一会儿,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只黑黑的小萌物,它总去骚扰另外一只毛色黄白的小狗,它们经常一起玩闹,一天都不消停。
那只黑色小狗就叫小黑,另外的黄白色小狗叫小白,是它的儿时玩伴。小黑的精力也像这只小狗一样十分旺盛,小白就相对安静一些,而且还会察言观色。
直到后来,小白被送去了亲戚家,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如果是它的话,应该很适合江池养吧。
每一只动物的性格和外貌都不尽相同,它们就像人类一样,每一只都是独一无二的。尽管性格外貌可能会改变,但唯有记忆不能作假,就算过了几年或者十几年,它们依然记得自己最熟悉的人和物。
“就是它了!”我果断指向一只刚从睡梦中抬起头的小狗。
“它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你确定选它吗?”
“对对,就选它。”我很肯定自己的直觉没错,毕竟又不是自己养,费那么多时间干嘛。
当这一只白色的小狗被抱出来之时,它完全就是蒙圈状态,愣愣地看着我们,我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它属于呆头呆脑那一类型,我甚至想为它取名小呆呆。
我用手揉着它圆圆的肚子,它舒服得瘫在地上四脚朝天。
“这只跟你送来的那只差不了多少,如果你坚持要换的话,我可以再额外送你一包狗粮。”
“那就谢谢了。”
店员帮我把狗狗转进太空舱里,我把它背在身上,临出门时,宠物店的老板突然叫住我。
“请问你住在这附近吗?”
我说:“不是,我是替我朋友来的。”
“那能否请你转告一下他,抽多点时间来我们店,他看起来是第一次养狗,不太懂得怎么照顾它们。”
“呃,我知道了。”
看来这个江池给店里留下了挺深的印象啊,但我就算跟他说了,他十有八九也不会过来的。
我按原路返回小区,江池他们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盒炸鸡薯条和两杯可乐,呵,可真会享受啊。
“你回来啦,辛苦了,先过来吃点东西。”江池仰起头说。
我表示还不饿,并将太空舱里的小狗抱出来,这小家伙一到陌生环境就吓得腿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看,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了。”我把它抱到江池的面前。
那双疑惑的小眼睛一直盯着他看,江池笑着捡起一块吃完的鸡骨头递给它。它闻到味儿,用牙齿叼住骨头,然后屁颠屁颠地走到一边啃咬,不知是骨头太硬还是牙齿太稚嫩,它咬了半天还是没咬掉。
“不错不错,这只挺乖的。”
我默默看向店长送的那袋狗粮,将她最后叮嘱的话又咽下了喉咙。
江池和李卓然又开始玩游戏了,我倒了一杯可乐,抓起一只鸡翅。这个动作引起了小呆呆的注意,它扭过头来与我争食。
啊这,算了,给你吃好了。
我把鸡翅扔给它,自己重新再拿一只鸡腿。小呆呆吃得津津有味,估计以前吃狗粮吃多了,没享受过人间美味。
五点半,从江池家出来时,李卓然好像还意犹未尽,他自言自语道:“打得真累啊。”
“还要吃点东西吗?”
“不了,晚点再吃。”
“江池养了一只新狗狗,估计以后也挺累的吧?”我问。
“我觉得他会开心的,那样以后一个人在家就不会无聊了。”
“哈,也是,那你呢?你有养什么动物吗?”
他摇头说没有,但我认为一个没养过动物的人怎么会帮朋友选宠物?还有他在刚开门时的那句话很令我在意。
我没接着问,不过走到分叉路口时李卓然却对我说:“看你一副想知道的表情,我也不想瞒着你,我以前养过一只猫,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时候发生的事我依然记得,但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会开心,因为我是一个不太喜欢动物的人,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事实上,我没打算通过这件事了解他的为人,虽然我们应该是朋友,但是阿彬叫我远离这个人。好吧,好友的建议还是要听一下的,不管是什么理由。
直到最后分别之时,李卓然果然还是什么都没说。
平静地过了几天,直到某天的周六,我像往常一样在房间里做作业,阿彬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是有急事找我。
我问是什么急事,他又不说,等到了益禾堂再说。我当时就纳闷了,到底是什么急事不能当面说?
现在是下午两点,并不是喝下午茶的最佳时间,我扔下作业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了。
当我赶到那里时,才发现许灵居然也在?!我大概猜出来是什么事了。
只见她拿出一张照相馆拍的宠物合照,就像小宝宝的满月照一样,两只小奶狗在照片里显得非常稚嫩可爱。
其中一只全身是深褐色的,而四肢、尾巴还有下巴却是白色,另一只毛色接近深咖啡色,从额头处一直延伸到尾部,其他部位都是白的。我想它们的父亲一定是一只大黄狗,把小黑的颜色给稀释了。
“一公一母,是龙凤胎啊。”我是刚刚才知道的,因为第一次看见它们时,我根本分辨不出来。
“它们快断奶了,我把它们接了回来,但是家里不打算再养了。”她说完,露出一脸深表遗憾的表情。
“所以你希望我能领养?拜托,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养的吗?”阿彬不解,那双眼睛好像在逼视我,“你不养的话只能让宠物店帮忙转卖了。”
“那怎么可以,你自己不能养吗?你问过陆冰她们了吗?”
“陆冰说不能养,郭少瞳家里已经有暖男一枚,我嘛,你知道的,我家里人对狗过敏。”
我为他这个荒唐的理由差点气到爆炸,还好我脾气不错,及时忍住了。虽然我表妹之前老说想养一只狗,但是我仍旧认为自己是个失败的主人,不能保证照顾好它的后代。
“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我相信你能给它们一个崭新的未来。”许灵态度诚恳地说。
“我试试看,不过只能养一只。”我看着照片中的两只小狗,目光慢慢定在那个深褐色小脑袋上,“我先要那只公的,另一只再想想别的办法。”
“嗯,我们可以先去她家看看,那两只小家伙还不认得你呢。”阿彬说。
我尴尬地笑了笑,欲言又止。
我们花了十几分钟到了许灵的家,一进门就远远看到那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玩耍。小黑在一旁眯着眼看着,它看见我们来了,立马起身脚步轻快地小跑过来。
“你还一点都没变呢。”我宠溺地摸摸它平平无奇的脑袋瓜,“去,看看你那两只小淘气。”
它们仍然打得难分难解,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我静静观察了一会,它们果然跟照片里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比我想象的更要活泼。
不过,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估计是玩累了,它们就来到水盆边喝点奶水,顺便休息一下。这两只小家伙和它们妈妈一样,一点都不怕生,嗅觉还出奇的灵敏,早就注意到我们的存在。
只见深褐色那只飞快地跑过来,围着我团团转,左嗅右闻。
“怎么啦?小不点。”我蹲下来扭转身体,发现它始终凑近我的裤袋。
原来它是对我买的玉米肠感兴趣,包封还没拆,就已经飘出一股诱人的香味。我抽出玉米肠,准备拆开,没想到咖啡色的那只也跑了过来,摇着小尾巴要讨食。
于是我拆开封条,把玉米肠分给它们吃,两只小家伙的咬合力还不是很强,只能一点一点咬掉。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小黑只是躺在远处静静望着,并没有跟过来。很显然,跟自己的孩子争食是极不理智的。
又或者,它可能也预感到自己的孩子即将要离开,所以才故意保持距离的?
我不明白,只是感觉小黑它一直在看着我,宁静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若隐若现的光芒。
阿彬看我这么喜欢小狗,问我要不要帮它们取个名字。
我苦笑道:“起名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来吧,我不行。”
“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这时,深褐色小狗吃完了玉米肠,它飞快地跑过来,把两只小爪子搭在我的膝盖上,伸长了粉色舌头说还想吃。
而咖啡色那只则表现得比较文静,坐在我面前摇着活泼的小尾巴,并且用小眼神暗示我。
“真拿你们没办法,小馋鬼。”我抬手抚摸着它们那柔软的毛,它们痒得不得了,用小牙齿轻轻咬着我的指头。
给它们起什么名字好呢?我绞尽脑汁思考着,无数个名字刚刚蹦出来就被我否决了。
“我帮你想一个。”小彬指向那只文静的,“它叫小菲,然后,它叫小灰。”
“你是认真的吗?”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因为你起名就很随便。”他哈哈大笑。
“你不记得你家的猫了?它居然叫菊花?怪不得每次叫它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菊花怎么了啊?简单又好记。”
“要是你哪天种了一株菊花,菊花种在菊花上,叫菊菊不应,叫花花不理。”
“哎呀,堂公子,文采不错嘛。”
“所以,请不要为难我了好吗?”
我们像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直到许灵叫我们进屋喝下午茶。当我们离开时,两只小狗仍留在院子里玩耍。
在餐厅里,许灵进一步解释了她为什么要将它们送人的原因。因为小黑生小狗对她来说就是个意外之喜,更何况她就要考大学了,很可能会考到外地去。
其实我更担心的是我们以后能不能再见面,虽说大学比高中更自由和放松,但不是每个星期都能回来一趟的。
像我和阿彬一样,如果我们考上了不同的大学,那么见面的机会也会少很多。
“别担心啦,现在是高科技时代了,互联网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除了打电话通视频,还有聊天软件。”
“确实,不过我到时候在大学交上新的朋友,或许会忘记你哦。”我半开玩笑说。
“喜新厌旧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就算你忘记我我也不会忘了你。”阿彬挽着我的肩膀,“你说是不是啊?灵儿?”
许灵欣慰地点点头,他的话却让我突然陷入沉思。
如果我养了新宠物,大概会忘记小黑吧。我养了它整整七年,陪伴我从小学迈进初中,再从初中升到高中,它看着我一天天长大,而我只能眼看着它渐渐老去。
当时小黑看我的眼神究竟表达了什么,我好像明白了。
那天我离开许灵家时并没有带走小狗,至少我明白,狗狗之间的骨肉分离似乎是很平常的,我只希望它们能再相处一段时间就好。
度过一个开开心心的新年之后马上又要开学了,浓浓的年味还未散去,紧张的学习氛围又压了上来。
学校发了新的课本,看来这学期又得学消化新的知识了。
这天我在下课后赶往食堂,看见有两个熟悉的人现在楼梯底下,本来打算装作看不见,那两人却主动靠了过来。
“堂知啊,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算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次是江池请客,他出钱想吃什么都可以。”李卓然一说,我就有些心动了。
“不会是上次我帮他选宠物的事吧?”
“正是。”江池说,“那只小狗不惹事,除了吃就是睡,作为补偿,我想请你一顿饭。”
我心说那不就是一头猪嘛,不过养头猪也并没什么不好,只是觉得狗狗可能是被江池同化了。
“好吧,不过食堂的饭菜我都吃腻了,今天想吃点特别的。”
“特别的……”李卓然眼里忽然发着光,“最近三楼不是新开了一个麻辣烫嘛,不如我们去吃那个,点上满满的一大盘,肯定解饱!”
“哦,麻辣烫,我喜欢诶。”江池流出口水。
“那我还是……”
“来嘛堂知,你吃过就知道了,很好吃的。”
于是,我被他们两个一直拖到食堂三楼,一人拿一个篮子选食材,种类繁多,一时间我都不知吃什么好。
最后我只选了牛肉丸豆泡和芹菜,江池他们比我选的要多得多,特别是肉类,这么算下来价钱肯定不便宜。
激动的李卓然忍不住拍起手说:“快一百块了,江大哥出手真大方。”
“你们尽管吃,吃不完不给走。”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配合他们,要是不配合下次可能就不请我了。
江池好心提醒:“加了点辣哦,慢点吃。”
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整我,明明我是不吃辣的,一吃辣胃就不舒服,有一天辣得我整整一个晚上都睡不着。
“你看还有猪肠,牙不好的人最好别吃。”
我现在只吃自己点的,但是猪肠是什么味道我很想知道。麻辣烫本来就烫,不过这种小辣我还是能忍受的,吃着吃着好像还不错。
吃了差不多一半,李卓然对我说:“吃了这一顿我们就是朋友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能帮就帮。”
“小李子说得对,马上就升高三了,要想成绩上得去,辅导学习少不了。”
我一愣,原来是说这个啊,然而我的成绩也好不到哪去,只比他们好一点而已,就像坐同一条船上的,哪里漏水就补哪里。
那一次,我默默把他们最后说的话记在心里。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六,但这天是阴天。我把带小狗回来养的消息告诉了表妹,她高兴得跳了起来,还说要和我一起去。
但我回答她没必要去,在出门前,我已经约了一个朋友。
我们约在万象城旁边的一个茶店,天气还未回暖,我点个两杯温的奶茶。
“堂知,我记得你很少约人出来的。”李卓然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喜欢狗吗?”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那天去江池家你没看出来?我不讨厌啊。”
“那么你想养一只狗吗?”
这回他终于不再笑了,脸上甚至挂起几分难堪。
“我觉得养动物太麻烦了,你养它们就意味着你要对它们负责,照顾它们的一生,其实我更喜欢与人相处。”
“所以你不想养狗了?”
“狗狗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聪明可靠,心思单纯……说白了,养狗的好处了不少。”
“咳……”我听不下去了,“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李卓然低下头,说:“看见你们都在养,我也挺羡慕的,只是……”
“只是什么?”
他吸了满满一大口奶茶,然后吐出一口气。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曾经……虐待过动物。”
此话一出,我整个人都怔住了,连忙喝了几口奶压压惊,让他继续说下去。
“记忆中最深的两次,一次是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我和几位同学放学抓到一只在附近转悠的猫,把它从三楼上扔下去。那时还小,以为猫都有九条命,摔不死。”
“后来就不知道它怎么样了,反正摔了两次之后它就消失了。”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眼睛在往别处转动着,好像在回忆,又好像在逃避。
“另一次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吧,我养了一只狗,一只白白净净的大狗,我平时也不会去惹它。有一次我妈从集市里带回了两只小鸡,我打算把它们养大,以后可以生蛋。谁知有一天我把小鸡放出来忘了把它们赶回去,等我回来时就全没了。”
“我敢肯定它们是被那只大狗吃了,吃得连渣都不剩。每次看到它在外面悠闲自在地晒太阳我就来气,于是拿起木棍就要教训它。”李卓然说着默默攥起拳头。
“唉,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
“就算是我也可能会发脾气的。”
他看向我笑了笑:“真的?可我从来没见过你会发脾气。”
我不屑一顾,反问他:“后来那只狗怎么样了?你不会把它打死了吧。”
“那倒没有,只是轻轻打几下,但没过多久它就……”
“也许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打它的。”
我还想安慰一下他的,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再计较对错也毫无意义,不如趁早面对现实。
李卓然还没有从回忆中平复过来,这样不光彩的事迹可能会追随他的一生。其实不仅是他,我也一样,我们或多或少都做过坏事,但那又能怎么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能因为有过一两次失败的养宠经历就永远放弃,我们得乐于接受。
于是我说:“你说你不喜欢动物,只是因为你单纯认为它们不会喜欢自己而已,所以你一直在逃避,你在拒绝。”
李卓然举起白旗:“行,我认了,在这方面你是行家,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我朋友有只狗没人领养,你能帮忙吗?”
“你这么信任我?毕竟我小时候干过那些蠢事。”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也不想逼你。”我环抱双臂,冷眼相待。
李卓然突然感到喘不过气来,他握紧拳头,好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好,我养。”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下来了,接着我再往许灵家打电话,刚好她父母在家。
我带了一位陌生的同学回来,狗狗们仍旧非常欢迎,它们跑过来舔我的手,问我有没有带好吃。
李卓然移不开脚步,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要与那些动物保持距离,避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只就是你要领养的。”我把其中一只小狗抱起来。
“这是,土黄色吗?”
“不,这是咖啡色,你没喝过咖啡吗?”
“不好喝。”他定定地看着小狗说。
我放下小狗,它竟主动向他靠近,好像真把他当成自己的主人了。他试着蹲下来抚摸它,它很喜欢被抚摸,感觉像挠痒痒差不多。
渐渐地,他开始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小咖啡甚至还跳在他身上,用舌头狂舔他的脸!
“啊啊,它太热情似火,我有点受不了。”李卓然不得不抱住它,“我现在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了。”
“变成怎样?”
“我小学成绩很差,总和坏学生在一块,那时人们爱护动物的普遍意识不高,养宠物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宠物随随便便就被遗弃,成为街市里屡见不鲜的流浪动物,多少打着环保旗号的卡车抓走它们送去人道毁灭,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一惊:“居然有这种事?”
“嗯,那些忍心抛弃自己宠物的人比虐待动物的人更过分,有时走在路上还能看到动物尸体,我至今还记得有一只乌龟拼了命地爬到别人家门口。”
听到这些话,我半天说不出话,总感觉自己以前好像听说过,连走在路上都能看到尸体什么的,真是不敢想象。
“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回应说。
“如果将一个人置于这样的环境中,他就会习以为常,慢慢变得麻木,以为那些小动物的生命不过如此,活着扰乱治安,死了也会污染环境。”
看着眼前两只不为所动的小狗,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李卓然之所以如此抗拒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还无法摆脱过去的阴影,他的心灵可能是肮脏的,跟那些流浪动物的心一样摇摆不定。
“不提那些伤感的事了,如果你决定要领走它的话,就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吧。”
我相信他的文采比我好多了,写出的作文都是一流水平的,给小动物起名当然也不在话下。
“那就……叫它小希吧。”
“为什么?”
“它会给我带来希望的。”
我望着他的脸仔细琢磨着,希望吗?那只褐色的小狗不理我,它转头扑向了小希,这可能是它们最后一次玩闹了。
“要不堂知也给它起个名字?”
是啊,没有名字还真不方便呢,我歪了歪头想道。上次阿彬也叫我起名,我还没想出来,两次都被抓到痛点,这下尴尬了。
“它有名字!”我狗急跳墙便脱口而出,“它叫阿酷!”
“阿酷?”李卓然微微一愣。
“没错,这家伙总是酷酷的很强势,别人不惹它,它却先去惹别人了。”
“哈哈哈……”他突然忍不住笑出声。
“是不是啊?阿酷?”我伸手去拉它,谁知却被它反咬一口。
这下李卓然笑得更欢了:“对对,你说得对,它果然很强势,连自己的主人都不认了。”
“算了,这家伙一打起来谁都不认。”
我们一直待到快五点才离开,为了避免小狗乱跑,得先找一条绳子拴住。从此之后,许灵家的院子里只剩下小黑一个,不过,那一次我并没有看见它,也许它早有预感所以故意躲起来了。
表妹第一眼看见阿酷那个情形我至今还记得,简直可以用一见钟情来形容。
她亲自照顾它,根本不用我出手,比以前对露露还要好,看来露露这个家庭萌主的地位似乎不保了。
阿酷在家经常追着露露玩,它跑得飞快,露露要逃到高处才能避开它,总是弄得家里不得安宁。我学习比较忙,升到高三会更忙,所以很多时候都不去管它。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其实真正令我在意的还是后面发生的事情。
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我终于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学——安阳大学,并且报了建筑系,它是我一直向往的专业。
于此,我的高中生涯结束了,我和我的高中同学也分开了。
这所大学新建不久,去年才开始招生,我可能是第二批进来的。刚在宿舍住下来有些不适应,我发现自己和宿友们有些相处不来,于是越来越想念高中的好友了。
不过幸运的是,我还蛮喜欢这个专业的。
有一次,我正在宿舍里画建筑草图,门外突然有人闯进来,原来是隔壁班的学生。
“有没有看见我的猫?有没有看见我的猫?”他一进门就问,样子非常焦急。
宿友们都说没看见,我也跟着一起摇头,连忙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位叫曾俊的同学拉了一个凳子坐下,然后缓缓说道:“我的猫叫秒秒,是从别人家领养的,养了有五六年了。我家里就只有我一个独生子,父母白天工作,很多时候都是它陪着我。”
“什么时候失踪的?”
“开学没几天,今天是第五天了,我在社区都找过了,在论坛里也发过求助帖。昨天才偶然听门卫说,秒秒来过学校。”他的眼底红红的,似乎刚哭过,心爱的猫突然不见了,我们也很替他担心。
宿友小江说:“可是我们没见过猫,也没听过猫叫啊,对了,你的猫长什么样?”
曾俊的手机里有它的照片,他把它发给我们。我一看,是一只成熟的花猫,灰色条纹加黄白色的斑点,再配上一双亮黄色的眼睛。它静静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冷漠地看着镜头。
如果只看一眼的话,一般人会认为这只是一只普通的家猫,但曾俊说他的猫性子野,而且动作迅捷,很会抓老鼠,因此爪子从未被剪掉。
“有没有可能是出去抓老鼠了还没有回来?”我问。
“一般秒秒晚上出去,第二天就会回来的,无论怎样,四天的时间太长了,恐怕它会遭遇不测。”
在座的各位都养过宠物,当然明白丢失爱宠的铲屎官的心情,但眼下又想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
“这样吧,我们帮你问问其他同学,顺便多留意一下。”
“感谢!太感谢了!”他竟情不自禁地抓住我的手。
凝望着他那无助的背影,我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那一次谈话,那天猫咪突然的不辞而别令他陷入绝望之中。
我打开了那个宠物论坛,发现曾俊最近的确发了一个寻宠的帖子,标题就叫做“爱宠丢失,急切寻回!”
下面配的照片与他刚才发的不一样,这回秒秒端坐在地上默默看向镜头,这样从它颈部到腹部的白毛就更加显露无疑了。
他留下了家里的地址和联系电话,这个距离不算近,如果一只猫能走那么远到达学校,那它很可能还去过其他地方。这样想的话,我不禁有些后怕起来。
我把这一件事告诉了郭少瞳,她也考上了这所学校,只不过在不同系。她听后也十分惋惜,因为这种事一般只能托社会关系寻找,她说可以帮忙问问。
我知道,时间拖得越久机会就越渺茫,虽然之前跟曾俊素不相识,但我这人向来有求必应。而且,我可不想让悲剧在自己身边上演。
第二天郭少瞳发来信息说,自己通过关系打听到一些事,自己的同学在学校附近好像看见过那只猫,但不是很确定。
我连忙问是什么时候,她说那个同学离家近,昨天晚上回家时看见路灯下有一只灰猫,嘴里正在咬着什么东西,可惜一看见她就立马跑掉了。
这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反正有空余时间,我决定去那里碰碰运气。
当我把这一想法说出来时,郭少瞳积极回应并表示和我一起去。
“你上午不用上课吗?”
“没到时间,一会就回来了呗。”
她说出的理由总是令我信服,以致于一时没法拒绝她。
跟门卫打了一声招呼,我们相约走出校门,大约走了十几分钟,才来到目击者提到的那片区域。
一车多宽的马路两边都是房屋,每五百米就有一个路灯,我们不知道当时秒秒待在哪个路灯下,现在也没能找到一丝痕迹。
不得已,我们逮住一个路过的大妈就问:“不好意思,请问你最近有见过一只这样的猫吗?”
说完,我亮出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
大妈的脸慢慢凑近屏幕,盯着照片看了半天,然后又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好像有点印象,应该是昨天晚上吧,我看见有一只猫被人赶了出来,不知是不是这只。”
“被人赶出来?”郭少瞳发出疑问。
“是啊,那只猫逃得很快,我都没看清。”
“那它嘴里有没有叼着什么东西?”
“这就不太清楚了。”
我们谢过大妈,但这个线索没有太大的价值,可能秒秒昨晚来过这,今天又不在了。
眼下我们只好去问问那户人家,据那位户主说,昨晚的确有只猫跑来他们家抓老鼠,他还以为是野猫呢,拿起扫把就把它赶走了。
我和郭少瞳面面相觑。
“然后呢?”
“不久我就听见外面刹车的声音,可能那只猫跑到路面上了吧。”
我瞬间感到汗毛直立,转头看到郭少瞳也露出了满眼的恐惧。秒秒会不会被车撞了?不,如果被撞了应该会在这留下更多的痕迹才对。
我们开始在这个区域展开搜索,然而遗憾的是,最后就连一根猫毛也没找到。这更加证实秒秒已经离开的猜想,我想它待在这里的时间应该只有晚上的几个小时。
就在我打算就此放弃时,郭少瞳那边却有一个惊人的发现,她在垃圾桶的边上看到一个鼓起的床单,上面沾染着不明的棕黑色液体。
“别告诉我那个是……”
“源堂知,快打开它。”她在一旁催促道。
我终于鼓起勇气找来细棍撩开床单,不幸的是,里面包裹着的果然是猫的尸体。原来对照片的记忆还残留在脑海中,我几乎断定那就是秒秒没错,它的尸体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气。
此时我只有一个疑问,它究竟是怎么死的呢?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郭少瞳蹲下来观察了一下,她怀疑这只猫猫是真的被车撞了,因为它的后腿好像扭曲了。
半信半疑的我用细棍证实她的话,结果发现它的后腿真的骨折了,如果秒秒是被车撞死的,那它应该是睁着眼而不是闭着。我几乎能想象到当时秒秒被车撞后拖着身子走到隐蔽处的情形。
“我们把它埋了吧。”我不忍再看这种惨状。
“我们应该先通知它的主人。”
郭少瞳与我保持着不同的意见,因为曾俊一旦得知秒秒的死讯,他很可能受到严重打击而萎靡不振。可如果秒秒一直找不到的话,他可能就会渐渐把它给忘了吧?
所以不管怎样,绝对不能告诉他。
离垃圾桶不远有一块规模不大的农田,那里种植着种类不多的农作物。我们借来铲子挖了一个土坑,然后把秒秒的尸体放进去,泥土被压实后,我还在上面撒了一层浮土。
“这样应该就没人发现了。”
“连我差点也认不出来。”
“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他,在那之前谁也不能说出去。”
郭少瞳盯着我们建起的墓点了点头,在回去的路上,她的脸始终阴云密布。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会慢慢平息下去时,怎料不久之后,旧伤疤再次被揭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学校门口来了一位目测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她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装袋。每次有学生经过,她都会上前拦住。
关于这个奇怪女孩的消息很快在校园里传开,我只知道她是来推销产品的,每次她一看到我我都会故意避开。
有一次临近周末,郭少瞳送我到车站,没想到刚出校门就被那个女孩盯上了。
只见她快步上前截住我们,并娴熟地从包装袋里拿出一个挂钩一样的东西,她满脸笑容地张口就问:“大哥哥大姐姐,需要贴墙挂钩吗?它很方便的,只要按在墙上就拧不下来,用来挂衣服袋子都可以,价格也便宜,确定不买一个试试吗?”
这种推销话术我听过很多遍,所以脸上早已写满了不感兴趣。但郭少瞳却有意停下来,她在盯着小女孩手上的东西看。
“好像真的挺耐用的样子,不过它看起来跟市面上的那些挂钩差不多。”
见对方挺感兴趣,小女孩迅速就打开话头:“我们店就在马路对面,我们有自己的工厂,这个品牌你们或许没有听说过,但它是专门做这种生活装饰品的,生产出来的产品一直是最好的。”
“嗯好吧,还有其他的吗?”
小女孩从袋子里又拿出另一种产品开始介绍,我感觉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于是塞住耳朵赶紧催促郭少瞳。
“好啦好啦,姐姐现在有事,一会还会回来,到时再听你慢慢说行吗?”
女孩点着头说好。
我们总算挣脱她,一个小孩子赖在校门口不走的确是一件烦心的事,特别是在周末。
“其实你不用理她的,想买什么直接到店里买。”
“你难道不觉得一个初中生帮自己店推销产品是一件很励志的事吗?可能她家有些困难吧。”
我撇过脸只觉无语,她穿好吃好有什么困难?我才是最有困难的,连亲生父母都不要我了。
我真的希望自己能把她彻底忘了,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每次听到她那些话就心烦意乱的。
可惜越不想见就越容易碰见,在星期天那天下午我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她正在给一位同学推销自己的产品。
等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原来是隔壁的曾俊,他怎么也被逮住了?不行,趁此机会我得赶紧溜进去。
然而当我看清小女孩手里拿着的东西时,我瞬间不淡定了,那是一个金色小铃铛,发出的声音十分好听。
“要不你试试这个铃铛吧,如果你家里有猫狗,可以将它戴在它们的脖子上,铃铛有安神的作用,这样可以让它们乖一些。”
曾俊盯着那个铃铛看了好久,他对小女孩说:“好,我买一个。”
他拿着铃铛付了钱就走了,这令我十分不解,他的猫不是刚失踪没多久吗?难道这么快又养了其他的猫?
我走过校门紧紧跟了上去,只见曾俊将铃铛揣进口袋里,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嗨!好久不见。”我在后面叫住他。
“啊,你好。”曾俊跟我不太熟,但一眼就认出了我。
“你刚才是不是买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
我的一句话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向我解释道:“还记得我前几天拜托你的事吗?看到这个铃铛,我又想起了失踪的秒秒,它陪伴我这么久,我一直都没有买过礼物送给它,这都是我的错。”
“也不知道它现在是死是活,我只想最后再看它一眼……”
听到这话,我的心猛然收紧了,我当然知道真相,可是我竟然差点忘记告诉他!
“对不起。”
“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所以你不用道歉。”
“不,我是说我找到它了,就在学校不远。”
曾俊无比吃惊地看着我,他转过身用手拉着我的胳膊,眼眶似乎快要溢出泪水。
“在哪?它在哪?”
“它被……”我吞吞吐吐地说出整件事情的经过,他的眼睛由吃惊逐渐变成惶恐,在夕阳的映照下又显得那么急切。
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不知该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帮他找到心爱的猫猫,它已经在天堂了,但它的主人仍然怀念着它。
曾俊直接用手去刨开泥土,丝毫不顾及自己当时的形象,当他的手指碰触到秒秒的躯体时,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瞬间染上了一片灰白。
他任由秒秒躺在自己的臂弯里,滚烫的泪水无情地滴落在它千疮百孔的身体上,渗入到周围的软土中。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曾俊含着泪面朝天空,哭泣声、嘶吼声充斥着整片大地,他的身体微微颤动着,好像在承受某种刻骨铭心的磨难。
此情此景,也深深触动了我柔软的心,我移不开脚步,好像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曾几何时,我为了保护自己的宠物而放任它离开,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它会不会也像眼前的曾俊一样,心里仍想念着我,盼望再见我一面?
宣泄过后,我们重新把秒秒的墓填好,希望它能够永远安息。
回到学校,曾俊立刻在论坛上发了一条帖子,内容是自己的猫已经找到了,劝网友们不要担心。然后很快就有人在下面点赞和评论,祝愿他能平安度过此难关。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找到秒秒是他最大的满足,这件难忘之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另一个好消息是,我渐渐能融入自己的班集体,与宿舍同学之间的相处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我开始意识到朝着自己感兴趣的道路前进是多么快乐的事!
通过曾俊的故事,让我知道了网上有一个宠物论坛,每日网友们都在上面分享自己与萌宠们的趣事。
我默默关注了这个论坛,而最近有一个叫嘻伊的网友分享了一件令人气愤的事,有人在街上公然贩卖星期狗,结果被自己买到了。
这件事很快在论坛里炸开了锅,有不少网友也分享了自己或者别人以前买到过星期狗的事,他们纷纷谴责那些黑心商家,诅咒那些人不得好死。
什么是星期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词。在网上查了资料才知道,星期狗实际上是病狗或被遗弃的狗经过人为处理后的一种商品,这样的狗外表看起来活泼且健康,然而有的却活不过一个星期。
为什么会有人把小猫小狗装进这么多笼子里然后拿到街上去卖?这些小猫小狗的来源又往哪里?价格为何如此便宜?如今这些问题都得到了解答,想到那些卖不出去的猫狗的下场,我不禁汗毛直立。
这也和我接下来讲的一个小故事有关。
有一户人家丢了自家的爱犬,找了好几个月才终于找到,那时候,狗狗已经被另一户人收养了。丢狗的主人说要重金酬谢,那户人却拒绝了。
几天之后,狗主人拉着狗上街,看到有人在路边卖小狗,主人不予理会,可狗却不肯走了,它盯着其中的一只看了许久。
原来,这只狗是只母狗,它在别家生了孩子,当时交付的时候并没有告知狗主人。把狗送走后,那户人立刻就将它的孩子卖了,所以在大街上刚巧被母狗认了出来。
这件事似乎还有后续,但狗主人最后究竟有没有将小狗买走就不得而知了。
与之相比,在我们学校发生的事就显得更加诡异了。
我们学生在晚上通常是没有课的,有时是一些社团活动和大师讲座,但很多时候都是自由活动。
某天深夜,一位学生在外面闲逛回来后就神经兮兮的,他声称走在路上时总感觉有奇怪的东西盯着自己,然而一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次,他看见路灯下倏然露出一张发着荧光的脸,吓得自己赶紧跑回了宿舍。
我们以为他只是学习紧张所以变得疑神疑鬼的,起初大家都没当回事,直到另一位学生也报出自己看到鬼脸的经历才引起我们的重视。
我是一位无神论者,不相信在学校里流传的谣言,除非自己真的见过。四处打听之后,我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鬼脸,而是狗头。
于是,学校开始流传起幽灵狗的传说。话说在月夜时分,幽灵狗总喜欢追随着那些形单影只的学生,看着他们走进建筑。
这么新奇的经历我也想经历一次,毕竟幽灵狗只有一只,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有天晚上,我从大会堂听完讲座,便和一位同学回宿舍,走在路上时,那同学突然说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你别自己吓自己。”我安慰他说。
“难道你没听说过那个幽灵狗的传说么?你不怕?”
“那只不过是谣言,反正我没看过。再说了,幽灵狗只跟随落单的学生,你怕什么。”
同学对我说的话半信半疑,然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当他一回头,却对上了一双青白色的眼睛,全身就像突然中了诅咒一样僵住了。
我看他怎么变得这么奇怪,原来是碰上了传说中的幽灵狗,只见它就藏在柱子后面,只露出一个头。
我当时也被吓到了,但双脚却忍不住便它走过去,心里就想探个究竟。可能它也没想到我会靠近自己,一转头便嗖地一下跑走了。
我指着它离开的方向对同学说:“看!幽灵狗被我吓跑了。”
见此,同学壮起了胆子,心里自然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那是一只真狗!我得赶紧告诉大家。”
“别急,我们光说出去可没什么说服力。”
“对啊,如果它不是什么幽灵狗那身体为什么会发光?”
“只要找到它,所有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
后来,在学校保安大哥的协助下,我发现幽灵狗只在晚上固定的时间出现。
它在学园唯一的出入方式是通过北面的旧围墙,但自从那里的后门关闭之后,就留出了一个大约一平方米的小破洞。也不知这个破洞口为什么会被留出来,那里灌木丛疯长,没人敢接近。
原来所谓的幽灵狗只是我们学校附近的住户养的,因为一次意外,它的白毛被一种不知名的荧光材料染上了,一到夜晚就会发光。
而狗狗之所以会到我们学校来,可能只是想要炫耀自己的罕见毛色吧,一到晚上就跟随单个学生成为它的特殊癖好。
自从那个住户了解到我们这边的情况后不久,偌大的校园里再也没见过幽灵狗的踪影,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我从宠物论坛上了解到的一件事更具传奇色彩,这是一个流浪汉与狗的故事。
某个地方的地铁站是众多流浪汉经常聚集的场所,因为这儿的人流量大,而且缺乏部门监管。他们靠乞讨为生,在此上下站的乘客们为他们的日常生活提供保障。
但是有一天,地铁站来了一位陌生的流浪汉,他看起来比较年轻,好像只有三十岁左右。可他却更加颓废,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初来乍到,他明显经验不足,只能勉强度日,很多时候还得靠其他流浪汉救急。
有很多人问他是谁,住在哪里,以前做什么工作,他却像失忆一般答不上来,只知道自己的名字。
一塌糊涂,他这样形容自己的经历。
他想着,不如就这样死掉算了。
然而有一天,有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孩牵着一条狗跟这个男人说了几句简短的话,然后将狗交给他之后就离开了。
当其他流浪汉问起他也只是摇摇头,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孩,不过她的狗叫饱饱。
饱饱是一只拉布拉多犬,它毛色发黄,性格憨厚友善,属于中型犬。
至于女孩为什么要把狗交给他,他却只字不提,自己心里埋藏着太多秘密了,什么也不肯说,使得其他人都故意疏远他。
可是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还能养活一只狗?它不知道人类社会的险恶,不知道他们活下去有多艰难,更重要的的是,它不知道如何挣钱!
带着它,无疑是一个累赘!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饱饱拥有绝技,它的可怜表情和呜呜声特别能打动人,路过的行人纷纷在它脚边扔钱,当然还有食物。因为它现在是男人的狗,所以它挣来的钱当然为男人所有。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钱积累下来可不少,其他流浪汉都十分艳羡。可是男人也因此抢了他们的饭碗,他们不得不疏远他。
一只狗挣的钱居然比自己还多,但男人却从不感到羞愧,而且还为自己的未来带来了点点希望。
某一天,男人决定离开这里。
他每日与饱饱相伴,走过这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遇见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人们都说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伙伴,以后也要相伴一生。
不久,男人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他在餐馆旁边租了一间廉价的房子,与饱饱一起生活。
后来过了两三年,男人辞掉了工作,与饱饱回到了当年的地铁站,然而从前聚集于此的流浪汉们全都不见了。
他在这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当时来找自己的小女孩,她长大了。
男人与饱饱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庭,他非常感激这只狗,是它教会了自己如何面对残酷的现实。殊不知,看似坚强的饱饱同样也有一个悲惨的过去。
某年冬天,一只奶黄色的拉布拉多犬出生几个月就被自己的主人抛弃了,他们一家搬去了更温暖的南方,但没法带走它。
主人把它留在狭小的仓库里,门开着,可是小狗却蜷缩在被窝里不愿出去。
主人临走前给它准备了足够的食物,然而到第二个月他再来时,小狗仍在这。主人不得不再次给它准备食物,并拿出一条长围巾给它穿上。
到第三个月,它的主人却没有来。
正在挨饿的小狗尝试走到仓库门口,门外静静飘着小小的雪花,不时还有冷风掠过。小狗打了个寒颤,它舔了一口地上的积雪含在嘴里,然后又回到了被窝里。
为了活下去,它很少吃主人带来的食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它没法像冷血动物那样冬眠,有时在半夜会突然被冻醒,小狗流着泪想念自己的主人,可是他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不知不觉许多天过去了,小狗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原来有几个小孩在玩捉迷藏。
久违的春天终于到了。
小狗颤抖着身子站起来,刚走到门口就注意到一个小孩往这里跑来,它连忙回到被窝,尝试用围巾隐藏自己。
但是这根本没用,小女孩一眼就发现了它,不过幸好她正在玩捉迷藏,打开一个纸箱子并藏在里面。
小狗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它一动不动的就像一具尸体。
不久,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他这里瞄瞄那里看看,他也发现了被窝里的小狗,但是却假装没有注意到它。
小狗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它依然像一具尸体般一动不动。
几分钟后,小男孩走了,紧接着,那个小女孩也从纸箱里出来。她朝小狗走过去,见它瘦弱不堪,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饼干给它吃。
小狗吃掉饼干后望着门口的方向发起了呆。
过了几天,小女孩果然又来看它了,这一次,她带来了一些狗粮和水。小狗渐渐和小女孩熟络起来,但它仍然不愿意离开仓库,无论是把它抱出门外,还是把它引出门外,最后它还是会回到仓库。
因为这里从来就是它唯一的家,这里就是自己的小小世界。
“可怜的小狗,你这样会饿死自己的。”小女孩离开时对它说。
它似乎预感到她会像自己的主人一样抛弃自己。
有一天早晨,小狗终于闻着诱人的香味走出仓库,它享受起久违的温暖的阳光,感受到自然的鲜活气息。
它在马路边找到一块被丢弃的面包,充满感激地将它吃到肚子里。自此之后,它正式成为了一只流浪狗,每日游走在这片城市的大小角落,过着饥不择食的生活。
它常常在垃圾堆里找寻食物,日积月累,它的鼻子变得十分灵敏。
然而其他的流浪猫狗却处处排挤它,就因为它是新来的,经常愣头愣脑闯进它们的地盘。
直到有一次它看到有一个流浪汉坐在地上卖艺乞讨,于是它也有模有样趴在大街上,露出一副孤苦伶仃的表情,路人见它可怜一般都会扔点食物给它。
有人甚至想要把它带回家当自己的宠物,可是它根本不愿意,因为它一直在等一个人。
对它来说最难忘的一次无疑是那天捉小偷的经历,可以说那是它整个狗生的重要转折点。
有一个男人从一家面包店偷走了一块蛋糕。那块蛋糕价格昂贵,这无疑是面包店的一大损失。
一名店员马上追了出去,但男人怎会罢休,他坐上一辆电动车企图逃跑,就在这时,一只黄色的狗挡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想也没想,直接往它的方向开过去,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黄狗居然主动跑上来咬住自己的裤脚。
他摆脱阻拦的时间正好给那位店员创造了机会,她抓住了小偷并且报了警。
店员知道这只黄狗经常在街上乞讨,于是便奖励它一块面包,正巧,这一幕被一位女孩看见了。
她就是当年去探望小狗的小女孩,现在她大了一些,家庭也富裕了。这个女孩将狗带回了自己的家,并取名为饱饱,她希望狗狗一生都不会被饥饿侵扰。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不清楚它是不是网友编造出来的,因为论坛上还有很多类似的故事。
如果把它放在现实生活中,也依然令人感觉回味无穷。无论是流浪汉还是那只名为饱饱的狗,他们的经历都十分相似,他们相互依靠相互成长,不管面对什么困难,也要在这个世界顽强地活下去。
一学期就这样过去了,那位和我走夜路的同学成了朋友,有时我们会出校门一起吃个饭,也经常研究和专业相关的知识和问题。
以前没有发现,其实我的这位朋友非常健谈,他说自己的爸爸是一个房东,他将自己的房子租给别人,然后每月去收取月租维持生计。所以,他会接触到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了解他们的需求。
朋友姓何,他的爸爸自然姓何,人称何叔。我的朋友喜欢听故事,何叔有时会在饭桌上讲起一些自己遇到的事,说得多了,朋友自然就铭记于心。
因为我跟朋友讲过自己高中的事情,他知道我那时候的遭遇,也非常同情我。不过我现在已经看开了,如果回到以前,我也一样会那么做,可能自己就是一个感性而善良的人,不愿看见身边的动物受苦。
于是,朋友跟我讲了一个温情的小故事,是关于一位女租客的。
他的爸爸何叔曾经接待过一位年轻的女租客,她租了一间普通的单间。这个女孩子在附近的一家宠物店工作,她工作积极,也很喜欢照顾动物。
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带来了一只雪白色的博美犬,请店员帮忙照顾一段时间。看男人留下费用,于是女孩就满口答应了。
这只博美犬很乖,毛色保养得很好,像是有钱人家的宠物。可是她等了好几天,那个男人依然没有来,电话打过去也没人听。
女孩有些急了,以为男人不会再来,可是刚过去一个星期,他又突然出现在店里。
这次男人又带来了一只哈士奇,而且他还说了和之前一样的话,临走前不忘留下养护费。
女孩起了疑心,毕竟这两只宠物都不像是他自己养的,于是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店长。
店长看似年轻,实则见过不少世面,他认为那个男人有可能是动物贩子,专偷有钱人的宠物拿去卖。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女孩听了也觉得可信,于是按照店长的吩咐将这些狗暂时寄养在自己的出租屋里。
等男人再来的时候,果然又牵来了一只咖啡色的小泰迪,他不耐烦地将它交付给女孩后,跟之前一样留下了三倍的养护费。
但是这一次,女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您家里还有多少动物,还请一次性带过来吧。”
“真不好意思,这是最后一只了,我很快就会回来取。”
男人走后,女孩又把小泰迪带回了自己家,她把这三只狗当成自己的宠物一般照顾,为它们洗澡,陪它们玩乐,甚至给它们拍视频。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仅仅只过了一天,那个男人就回来了,这回他要一次性带走那些狗。
女孩很遗憾地告诉他,狗狗都在她家里,需要他明天再过来。男人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不过还是跟女孩约定好时间。
第二天一大早,男人如约而至,他见狗狗们都被照顾得很好,心情不错。但女孩对他的疑心还未消失,她询问男人这些是不是他的狗。
男人沉默了几秒,他回答说不是,它们是一位朋友托付给他的。经过她再三逼问下,他终于说出了实情。
原来,男人有一位好朋友是爱狗人士,家里养了这三只狗,但因为自己最近要到国外旅游,所以就把狗暂时交给他代养。
可惜男人平时不养宠物也不懂得怎么照顾它们,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还嫌它们麻烦。但好朋友的忙不能不帮啊,于是便想找到附近的一家宠物店帮忙照顾一下。
至于男人为什么要一只一只地将它们送来,只是因为他想省点钱。
第一只博美犬是朋友最珍视的狗,他怕自己如果养不好会被怪罪,所以急忙就把它送来了;第二只是纯的哈士奇,精力旺盛,是出了名的拆家小能手,没过几天他就放弃了;第三只是平平无奇的小泰迪,他觉得这只比较好养,养了两三天才发现不对劲。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原因,男人今生注定与那些动物们无缘,我希望他的朋友知道后不要再难为他。
朋友的故事讲完了,我听完之后感叹不已,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这种不善与动物打交道的人啊!
“这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谁知道呢,或许是我爸瞎编的。”
我知道朋友不会骗人,但他编故事的能力确实在我之上,这令我深信不疑。
学校放假没几天我就回到家,露露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有阿酷摇着尾巴欢迎我。
我十分惊奇大门下不知何时开了一个狗洞,于是便问表妹原因。
“那个是留给阿酷,它喜欢跑出去玩。”
“你们就不管管它吗?”
“随它去吧,反正它不会离开小区的,玩个一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我就是怕它出去惹事,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毕竟我长期不在家,对阿酷不太了解,不过表妹的心真大,我们家可是在八楼哎,难道它天天跑出去都是爬楼梯的吗?
再看阿酷时,我才发现它的变化还挺大的,除了体型稍大了一些,背上的颜色也变成了黑褐色,水灵灵的黑眼睛上方的白点很是醒目。
它跑起来更快了,爆发力和持久力都超乎我的想象,有时一吃完饭就溜出去散步,这简直太酷了。
但我好奇的是它晚上都在外面干嘛,不会被陌生人拐跑?
有一次晚饭后它又偷偷溜出去了,于是我也跟着假装出门,坐电梯下到一楼,然后故意躲在栅栏外面。
我见它在小区里闲庭信步,如同逛自家花园一样,跟踪一只狗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何况它还是自家养的。
不过我家的狗似乎不一样,它专挑有路灯的地方走,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它似的。这样正和我意,至少我不会跟丢。
只见阿酷慢慢悠悠走到一张休闲椅前就停了下来,这时我才看到,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现在他似乎正在休息。
他见阿酷来了,便抬起手先摸摸它的脑袋,然后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鸡腿给它吃。阿酷摇着小尾巴吃得不亦乐乎,而男人就在一旁注视着它。
难道你大晚上跑出去就为了这个?吃完自家的饭食还跑去吃别人家的?我顿时感觉阿酷背叛了自己,心里突然就有些生气了。
不过你这样白吃对方的食物真的好吗?也许这个男人是什么坏人呢,阿酷也太没有警惕性了。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装作无事离开时,男人突然说话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吓了我一跳。
“我今天还是没有找到密码,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去找了。”
他昂起头,背靠着椅子,阿酷静静听完他的抱怨,嘴里无奈地发出一声呜咽。
“呵呵,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就算鼻子再怎么灵敏,也一样嗅不出密码的吧。”
“不过真可惜啊,万一父亲真的出事了,这笔钱就可能永远取不出来了。”
密码?钱?什么情况?这个男人居然对一只狗说这些,阿酷无论如何都听不懂人话的啊,更何况它还是我自家的狗,对它抱怨也无济于事。
这时男人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他整理了一下松松垮垮的西装,站起身准备往回走。我看准机会,从后面的花圃里溜了出来,对着阿酷勾勾手指。
阿酷很听话地跟了过来,舔了舔我的手指好像在请求我的原谅。看它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我顿时没有理由对它生气。
“走,咱们回家。”
“等,等一下。”
我疑惑地回头一望,只见那个男人站在路灯下,漆黑的夜色仿佛要将他包围。
“你就是它的主人吧,我很感谢它这些天陪我说话,虽然都是我最近的一些糟糕事。”他说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对如此懦弱的男人提不起兴趣,可是一看到他这幅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竟不知不觉生出一丝怜悯。
“看得出来你也挺不容易的,你是打算用那些钱救自己的父亲吧?”
“你都听到啦?嘛,其实我也不是说这些博取别人同情的。”
“我也不是为了来这里听你讲这些的。”说完我头也不回就走了。
我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转眼到了第二天,那个男人竟然主动登门造访了。
那天应该是下午四五点,我和表妹都在家,一听见敲门声我马上就去开门了,尽管如此自己还是被他那个样子吓了一跳。
他穿着与昨天那套完全不同的衣服,现在精神奕奕的状态也根本无法和昨日那个阴郁的自己相比。不过更令我惊奇的是,正在睡懒觉的阿酷竟突然跑到他脚边不肯走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我更好奇的是他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来道谢的。”
我敢断定是为了昨天的事,于是便把他邀进家里。想想真是奇怪,自己居然把这么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邀进来。
表妹看了看我,我看向那个男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能下定决心做这种事,全靠你们家的阿酷。”
正当我们疑惑之时,他才开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男人姓郑,年过三十,也是住在这个小区里的。
他说自己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才九岁,因为家与学校的距离近的缘故,她坚持自己走路上下学,不用父母接送。她的父母同意了,但却叮嘱她一定要和同学结伴而行。
一开始她还和一位女生一起回家,不过后来渐渐地那同学不等她自己先回去了。女孩只能孤单地一个人回家,直到她遇见一只毛茸茸的黄色小狗。
女孩每天回家途中都会经过一片旧居民区,那里经常有一只到处溜达的中华田园犬,而且它还不太怕人。
女孩每次放学都会进这片旧居民区看望小狗,并喂给它食物,久而久之,她们就变得熟络起来了。
但另一方面,父母察觉到女儿回家的时间晚了,起了疑心,她只好撒谎说自己等同学等久了。
随心编造的谎话并没有被拆穿。
某个周末的早上,女孩打算去找小狗玩,可是这回她到处都找不到它。她无意中听到在此乘凉的老婆婆说,坏女人的狗狗真可怜,养大了肯定又要卖掉吧。
女孩愣了一下,莫非她说的狗狗就是那只中华田园犬?而坏女人就是它的主人?
老婆婆接下来的话立刻验证了她的想法,她说,小狗之所以不见了,是因为坏女人把它关起来不让它乱跑,万一被人抓走那才是损失。
听到这里,女孩明白了,她询问老婆婆她口中那个坏女人的家后,就立刻往那边走去了。
片刻,一栋陈旧的灰色房子呈现在她的眼前,只见房子门前围了一小片竹篱笆,在左边建了一个简易的鸡舍。她要寻找的小狗就躺在门口前面的水泥地面上,被一条厚重的铁链拴住。
小狗听到女孩的声音,它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看见她的第一眼,马上就兴奋得朝她跑去。
然而无情的铁链死死地限制了它的行动。
四只眼睛隔着篱笆互相对望,女孩从小狗弱小无助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无法扭转的悲惨命运。
小狗无法吃到女孩带来的饼干,女孩也不能抚摸小狗柔软的毛发,她们就这样瞪着对方,却没办法拉近一点点距离。
突然,小狗叫出声来,女孩扭头一看,不知何时一个长发女人出现在自己身后,吓得女孩赶紧起身跑掉了。
女孩回到家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当爸爸问起来才吞吞吐吐说出整件事情的经过。
爸爸安慰她说,要是她喜欢狗可以去市场买一只来养,可是女孩听了却闹出脾气,她的心都被那只小中华田园犬占据了,没法对它坐视不管。
这件事令爸爸非常头疼,女孩也无法再去探望小狗,因为她害怕自己会被那个坏女人抓起来。
学校的老师说他女儿的成绩最近下降了,从那以后每次放学她也没再走进过那个旧居民区。
为此,她爸爸几乎每天下班都会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我家的阿酷在楼下溜圈时发现了他。
“我很羡慕你们,是你们让我下定了决心。”郑先生说。
我和表妹面面相觑,我们都听懂了这个故事,但却不明白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我们两个的表情,郑先生因为自己忘了解释而觉得不好意思,他说,自己已经把那只中华田园犬从怪女人手里买了下来。
那肯定花了不少钱吧,不过,这应该是好事啊。
“那你是要把它带回家养吗?”表妹问。
“不是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养狗,因为我妻子对毛发过敏,我家很久都没养过毛茸茸的动物。”
“所以,你打算如何处置它?”
听到我发出的疑问,郑先生说:“我把它送给朋友了,一想到女儿能安心上学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也难怪,毕竟做父母的都会为自己的儿女着想,但是就为这么一件小事专程来道谢未免太客气了,明明此前我们是互不相识的。
道出前因后果之后,郑先生起身欲要离开,我送他走到门口,然后关上了门。
当时我并没多想,直到在他带来的水果塑料袋里发现了一个浅黄色的打火机。我越看它越觉得熟悉,因为上面刻印的龙纹令我印象深刻。
我突然记起来,这不就是老爸一直在用的打火机吗?他用了好些年了,不过现在却打不上火。
郑先生怎么会有我老爸的打火机呢?莫非……
他将老爸视若珍宝的打火机送来,恐怕是要传达什么信息。而且他也没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我没办法找到他问清楚。
一定是坏消息,所以他才不愿跟我当面说。
高中三年,老妈曾好几次来学校看望过我,然而知道现在我才全部想起来,老爸他果真一次也没有来,就连搬行李交学费都是我一个人。
我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能如此绝情,又或者我在他心里已经不再重要了。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断地回忆起他,生怕他突然从我的世界中消失。
当我对这件事毫无头绪之际,舅舅竟说他认识这位郑先生,他曾经是我爸年轻时的好朋友,但他们已经多年未联系了。
这次他突然造访这里,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我顺着舅舅说的门牌号找到了那间房子。我轻轻敲了敲门,开门的果然就是昨天的郑先生。
郑先生的家很干净整洁,老婆孩子都不在,而且他似乎对我今天的造访早有准备。
有些事,他只想告诉我一个人。
“我联系不上我爸,他到底怎么了?”我一开口就问。
郑先生不急不慢地回答道:“他在怡和医院,据说是患了癌,医生说他活不过两年。”
听后,我一下子蒙了,没法理解他说的话,半天才吐出一个字:“癌……癌?”
癌症对于我来说似乎很遥远,也很可怕,我从未听说过身边的什么人得了癌症,今日就确确实实发生在我爸身上了?
这种结果,我真的无法接受。
“本来,你爸是打算在他临走那天才让我告诉你的,可是,我不想让你们父子俩闹得太僵,等到快失去时才懂得珍惜。”
我对他的话莫名感到熟悉,而后逐渐回忆起那晚的对话。
“我记得你好像是要想办法救你父亲的命?”
“对,我是过来人,”郑先生干脆点头承认,“我本来是打算用父亲一生积攒下来的钱来作为治疗费,但是他死活不愿意告诉我银行卡密码,他说这些钱就是留给我的,用作治疗费也不过是让他再活几年而已。”
这时我看见他眼角渗出的泪水,真实地映衬出“无奈”两个字。
我明白,血缘关系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斩断的,于情于理,自己都必须去看望他,无论他之前怎么对待我。
顾不上喝郑先生留给我的茶水,离开小区后,我便马上打车前往那家叫怡和的医院。
当我终于找到那间重症病房时,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只见穿着病号服的父亲躺在床上,形如枯槁,他安静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也像是即将要死去一样。
那时候,我的眼前竟慢慢浮现出梦里那个将要死去的父亲,它好像跟现在的他重合了!
“堂……”他似乎听见我走近的脚步声,深灰的眼底呈现出我故作坚强的模样。以前在父亲面前流泪会被骂的。
我找来一只凳子坐在床边看着他,只见他伸出右手的食指,指了指下巴。我立刻秒懂,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给他。
父亲接过水杯,猛地喝下一大口,还差点被呛到了,于是我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胸。
我的到来似乎让他感到欣慰,我妈对他死心了,但我还没有。放下水杯后,父亲调整一下坐姿,盯着我的双眼好像又燃起了希望。
他告诉我自己得的是肺癌晚期,康复的希望不大,恐怕接下来对我说的,将会是最后的遗书。
父亲说他最放心不下两件事,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小黑。
听到小黑的名字,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是它?难道父亲一直惦记着这只养了好几年的狗?
此时我心里不知是喜还是忧,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和狗一样重要了?
父亲回忆说,那时候他把房子卖了之后就拿着剩下的钱去找工作,但毕竟自己年纪大学历又低,一直都在碰壁。他曾一度打算戒烟戒酒,好好攒钱,可后来却在一次普通的入职体检中查出了癌症晚期。
当时,父亲真的已经快要绝望了。
但是他依然忘不了以前一个很要好的朋友,那个老朋友欠了他十几万块钱,而且很久没还了。要知道,在以前十几二十万已经够多了。
如今能与这笔“巨款”产生联系的只有一个,就是我们家养的小黑。当年朋友把小黑送给父亲当做抵押,并且他还当面发过一个毒誓,就是在它死去之前,自己就算倾家荡产也会把钱还上。
那么只要小黑还健在,父亲就会惦记这笔钱,如果这位朋友食言,与他断绝联系,自己就会马上到法院提起诉讼。
随着小黑一天天长大,那位朋友也陆陆续续还了几万块钱,可是,一只狗的寿命能有多长?老死病死饿死还不是死?
我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可之后父亲的一句话让我瞬间扼杀了所有幻想。
他说,他喜欢这只狗。
从小到大,这是我对父亲最大的误解,我一直以为他讨厌小黑,然而事实却正相反。当初他领回小黑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们喜欢,而是他喜欢,虽然这种感情一直起起伏伏,但始终没变。
朋友不会跑掉,也就是说,小黑也算是父亲的遗产。
窗户映出父亲憔悴的脸,我把头埋在胳膊里大哭,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得到父亲允许就把小黑送出去了。
见我自责的模样,父亲没有教训我,而是默默说出了那位朋友的名字,小黑是我送走的,我就要负起这个责任。
不过,他说这位朋友也姓郑?难道说……
在我到饮水机旁再次接水时,表妹突然发了一条消息,她半开玩笑说阿酷又憋不住跑出去了,问它是不是想我了。
阿酷的事无关紧要,现在得先确定小黑还在不在许灵家。我问过许灵,她在外地游玩,父母在工作也不在家,那我去了也只能吃闭门羹了。
不过许灵在电话里告诉我先别担心,她料想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所以事先在门口附近藏好了备用钥匙,让我去找找看还在不在。
离开医院后,我赶上一辆前往小区的公交车,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我感觉每分钟都在煎熬。
赶到小区门口已近五点,我四处搜寻,最后目光停在门外挂着的一个铁皮信箱上。
那个信箱已经很老了,但依旧保存完整,其表面还被刷了一层漆。现在,它只是被当成了一个简易花盆,插着几朵并不出众的白花。
我粗暴地将白花抽了出来,另一只手则直接伸进信箱里。摸索一会之后,我终于在角落摸到了一根钥匙。
一想到打开门就能看到小黑,我心里就特别期待。
然而事实是,门的另一边根本就没有小黑,院子里的所有地方我都找过了,还是没有。
没办法,我只能向许灵报告情况,据许灵她父母说,昨天中午喂饭时还能看见它,不过直到今天早上两人都没留意。
它可能是偷偷溜出去了,证据就是我在院子墙边的角落发现的一个洞口,而且看起来还挺深的。
坏了,小区那么大,该从哪里找起?
我走出房子,趁四周没人,大声喊出小黑的名字。可能它走了很远,听不到我的声音,于是我边走边喊,希望它就在附近。
小黑很机灵,它只有等家里没人之时才会偷偷溜出去,然后在他们即将进门之前回来,所以谁也没发现它不在的那段空白时间。
比起它去找其他溜达的狗,我更担心这附近会不会有狗贩子,或者其他不怀好意的人。
不过小区就这么大,无论我怎么叫喊,小黑都没有出现。我开始急了,为了确认它还在不在小区里,我又去问了门口的保安大叔,结果却一无所获。
我望向车水马龙的路面,不知所措。
这时许灵向我传达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原来她的爸爸从今天早上就没见过小黑,也就是说,它很有可能在昨晚就偷偷溜出去了!
我开始感到害怕并不知所措,因为我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回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只好打算今天先回家吃饭,明早再过来打听小黑的下落。
可就在我刚走出小区门口时,突然看到马路对面的拐弯处窜出一道黑影,竟径直朝我奔来!
我定睛一看,来者不是人,正是家里的阿酷,只见它认真地嗅了嗅我的裤脚,好像为了确认真的是我。
不清楚它为何跑那么远来这里找我,我只好蹲下来摸摸它柔软的小脑袋,仿佛在安慰它,其实只是安慰我自己而已。
“我找不到你妈妈了。”希望它能听懂吧,因为我相信它和它妈妈一样善解人意。
这时阿酷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扭过头就往反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我。
我瞬间就知道了它的用意,但是我今天去了好几个地方,实在是跑不动了。
看到我不跑,阿酷也索性不跑了,这次它选择蹲在马路边等我,圆圆的深棕色眼睛里满是落霞之色。直到我经过它身边,它才肯站起来继续走。
随着路灯逐渐亮起,我猛然发现,这条路不就是自己和阿彬许灵他们曾经走过的吗?阿酷难道要带我回到原来的家?小黑会在那里吗?
阿酷没有解答,我只能寄希望于那坚定不移的步伐上了。
大概十分钟之后我们到达目的地,可周围环境已完全暗了下来,家里的一楼大厅透出白炽灯的明亮光线,但它却不是那个我熟悉的家了。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阿酷突然不见了,我刚才还想夸夸它呢,谁知下一秒就原形毕露了。
我围着房子绕了一大圈,终于听到阿酷呜呜的声音。我拨开草丛一看,只见地上出现了一团黑色,阿酷正在它旁边发出叫声。
那一刻,我的心都仿佛碎了,因为它毋庸置疑就是小黑!
当时我真的以为它出事了,怎料到它突然抬起头,见到我,朦朦胧胧的目光中夹着震惊。
小黑向我缓缓靠过来,并用薄薄的舌头舔我的手指。我默默将手放在它的脑袋上,发现它的毛竟如此的干硬,而且还藏着一些白色的绒毛。
我不清楚为什么它身上会出现这种变化,小黑只是用它充满苦楚的眼神告诉我,自己只不过是想再见我一面。
我猛然醒悟,狗的寿命一般也就十二年左右,这么算下来的话,小黑的年龄应该是差不多了。
这里曾是小黑永远的家,它有自己的选择,它没有错。我把开始困倦的阿酷抱在怀里,一人二狗看向远处的房屋,二楼的灯光就像眼里的瞳光,久久不能熄灭……
昨天发生了两件令我十分痛心的事,直至今天我都还以为是一场虚幻的噩梦。
但那种真实感根本不是梦境能比拟的,有时生活并不会给你留下悲痛释怀的时间,它只会无情地催促你继续往前走。
当我把小黑的事告诉许灵的家人后,他们也表示理解。
然而,虽然小黑已然离开了这个世界,但关于它遗留下来的谜团却仍然没有解决。
为什么老爸的朋友会选择一只狗当做抵押?为什么老爸又会如此相信这位朋友?
我始终不明白,这些悲剧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明明我只是想要一个整整齐齐的幸福家庭啊,上天为何要这样惩罚我?
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低低地落在床边,眼泪慢慢沾湿了床单,仿佛整个病房都染上了不幸的颜色。
“去找他吧,他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许久之后,它才转移到我身上。
老爸的手机上有那位朋友的联系方式,当我拨打过去时,没想到一下子就接通了。
“喂,什么事?”
我愣住了,因为那个声音竟如此熟悉,刹那间,昨日某人忧愁而清晰的脸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是我,我来收账了。”
那边突然静默了好几秒,我只听到微弱的呼吸声。
……
还是那个干净整洁的客厅,还是那位等候许久的郑先生,家里依然只有我们两个,唯一不同的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您的妻女又不在家?”我不禁怀疑起他家的居住状况。
“嗯,是这样的,我妻子要上班,女儿也要上学,得知你要过来,我就临时请了假。”
关于以前的旧账,他说会兑现承诺,马上可以把钱汇入我名下的银行卡里。
没有一丝犹豫,他似乎完全相信小黑离开了,嘛,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我心里忽然感到安心,能这样顺利把旧账要回来,老爸也应该没有遗憾了吧?
“不过真是巧啊,白天刚得知父亲病倒的消息,晚上又碰见自家临终的狗。”
郑先生半开玩笑地说着,他应该是听我爸说的。我直直地盯着他的脸,脸上的喜悦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啊,真不好意思,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不幸吧。”
托他的福,我并没有感到悲伤,正因为这句话,我才想起我爸对我说过的话。
“是你把小黑送给我爸的,为什么你会把还债的期限压在一只狗上?”
“因为你爸喜欢那只狗啊,他说无论如何都想收养它。”对上我冷冷的眼神,郑先生渐渐呼出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了,你家里养的那只小黑不是一般的狗。”
“嗯?你想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去见你时说的那个故事吗?当时我说是你和小不点令我下定决心那么做,但是其实,这是发生在多年以前的事了。”
我哑口无言,脑子突然一团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说谎了,故事里的那只小狗就是小黑,我把它的毛色说成了黄色。”
“对,将它生下来的母狗被卖掉了,不幸的是,它也即将面临一样的命运,这是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决定了的。”
“不过它也很幸运,因为它遇见了我,不,应该是我的女儿。”
“我将它买了下来,却不能带回家养,于是只好送给了朋友,没错,那个人就是你爸。”
“想想你爸当时的处境,有一个正在上小学的独生子,但生活拮据。你爸打算收养小黑也是因为你,这只小狗非常怕生,不过却和小孩子很合得来。”
“见你喜欢这只小狗,我就提议说把小狗当做抵押,当然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你爸却当真了。”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为了我的小黑的凄惨身世而悲伤。尽管如此,它以前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只是身体比较瘦弱而已。
……
回去的路上,我又在公交车上陷入了回忆中。
自己与小黑之间的点点滴滴弥足珍贵,最后只剩下手机里那几张定格的彩色照片。
说起来,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记录过它的真实年龄,它究竟活了多久?这是我一直都无意遗忘的问题。
如果它意识到自己赖以生存的那个家已经不复存在时,又会怎么想呢?那一晚,除了见我,它肯定还有话想对我说的吧?
随着公交的摇晃,我忍着眼泪,拿起一支黑色铅笔,然后撕下一页新的作文纸,在第一行写下了深思熟虑的标题。
《致我曾经死去的那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