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猫猫
今天晚上我只吃下了一口饭，匆匆喝下两碗紫菜蛋花汤就离开了饭桌。进门，开音响，开电脑，放首摇滚，躺下痛哭。
我家的猫确是死了。无论我如何想念他，这一事实都无法被改变。
但是人不应该令自己一直陷入这样的悲痛之中。我坐起来继续听歌，连吃了三块巧克力，心情又稍稍好些，决定边听摇滚边写下此文，以之寄托我对他永久的怀念。
亲戚家的猫生了一堆崽，其中一只送到了我们家，养在店里。猫猫没有名字，我们平时就叫他猫猫。我长期在深圳大学上学，通常一两个月回一次在东莞的家。因此在上学期间，我只是从家人发来的照片上看这只猫。
过了几周，回家。他好奇地看着我，因为店里来的人没有一个像我这样在这里呆这么久，他意识到我并不是买东西的顾客，而是家人。猫猫性格温顺，偶尔有点调皮，会在店里跳上跳下，或者偷偷钻进货堆里。饿的时候，他会朝家里的每个人喵喵叫，之后就会有人给他喂吃的。猫猫只能听懂两句话，一句是叫他的，一句是叫他吃东西的，唯有这两句话能够得到他的回应。有时，他会故意跳到桌上，跟人贴得很近，等待有人摸摸他的头，然后他会闭上眼睛享受人类给他的抚摸。
实话实说，他很讨人喜欢。我家开的店是做五金销售的，除了工厂订货外也做零售生意，对于后者，来店里买东西的人大多是打工人。一部分打工人由于工作的劳累，来店里时并无笑容，但他们看到这只猫时仿佛被治愈一般，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有的人还摸猫摸个不停，似乎忘记了要工作这么一回事。
和猫猫感情最深的，应当是我妈。大部分时间里，我在大学，妹妹在中学，我爸在谈生意或喝茶，店里只有那只猫长期陪伴我妈。猫猫下午晒太阳的地点，通常是店门口我妈的那辆电动车的座椅。我妹也很爱猫，从前年开始就时不时说想养一只猫，这只猫猫她自然喜爱。我爸起初不大喜欢猫，但有时闲着没事也会逗猫，后来也会带猫去晒太阳。至于我就不必多说了。
到了快过年的时候，我们想着得回老家了，猫怎么管？后来在网上搜到的众多方法中选择了让猫留在家里，给足食物、水和猫砂，因为我们并不会在老家呆太久。从老家回来一打开店门，猫猫就冲过来喵喵叫，围着我们不停转圈圈，当然是想我们了。之后我们发现猫猫又听话了许多。
猫猫有一个不大好的性格————好斗。连续两次出去跟一家工厂门口的猫打架，两次都没打过，还伤了眼睛，几天都闷闷不乐。好在不算严重，后来也渐渐恢复了。谁知这样的性格最终也成了他的死因之一，只是此时我们尚未意识到这一点。
自从打架受伤后，猫猫不再去打架，但仍然会时不时出去瞎逛，有时一晚上都不回来，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自己找到店门口来。
有天猫猫突然不想吃东西了，我们认为是他不喜欢猫粮或是装猫粮的碗，于是尝试给他换了猫粮和碗。猫猫又开始吃东西，过了几天又不吃了。我妈认为是他打架的时候伤着牙齿了，因为猫粮本身是干的，偏硬，甚至有天发现猫猫吃完猫粮牙齿出血了。于是我妈每天给他煮一些瘦肉或者动物肝脏，猫猫也吃得很开心，起码肉不会像猫粮那样硬。
又过了几周，猫猫突然连肉也不吃了，经常郁闷地低着头。我妈认为是他心情不好，让他晒晒太阳或者玩玩小球，便又有了活力，又愿意吃些东西了。
直到最近，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猫猫开始表现出奇怪的样子，表现为睡得明显比平时久，叫他起来走走也不愿起，有时会莫名其妙蹲在角落里，而且总是去外面地草丛里大小便。三天前，他从早上一直睡到晚上，仅是偶尔起来走动，白天在店门口睡，到晚上就钻进纸箱里睡。他睡到晚上七八点时，突然钻出来，坐在凳子上不停咳嗽，然后突然就吐了许多黄水，把我和妈妈吓了一跳。但这之后猫猫又变得有活力些了，能像往常那样跳上桌子和货架。我和妈妈觉得这应当是猫猫在外面吃错了什么东西，猫猫吐过以后就没事了。
到了前天，星期三。我们没有想到猫猫跟昨晚稍有活力时相比简直变了一个样，整只猫毫无力气地趴着，连眼睛也半睁不睁的。我从上个月开始上大学的网课，在店里的时间也就是和家人一起吃饭。在这天我见到猫猫吐了两次黄水，即便他没吃也没喝。我不敢问我妈，在我上网课的时候猫又吐了几次，但我想这猫应当活不久了。我妈心情也不好，她从养过猫的朋友得知，这其实是猫得了猫瘟，那位朋友就有一只猫因此而死。并且很不巧，那位朋友说我们镇上的宠物医院根本不愿意治疗猫瘟，当时她的猫带到市里的宠物医院，三天花了一两千，第四天就死了。她说，猫瘟到这时已经算是“晚期”了，让猫静静度过这些时间吧。
到晚上店里将要打烊时，猫猫用仅有的力气爬到他熟悉的窝前，看着碗里的水却一口也喝不下，嘴里还不停流着口水，眼里已经没有了光。我在一旁看得心都要碎了，却给不出任何帮助。许久，猫猫用仅有的力气爬进了他最喜欢的那个纸箱。这便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了……
妈妈也很伤心，她看不得猫猫死在她眼前，让我爸第二天早上将猫猫带到山上去，自己将猫猫留下的一切痕迹消毒处理干净。猫砂盆和猫粮仍不舍得扔掉，仿佛猫猫有一天会回来，但谁也知道这不可能了。我和妈妈看似坦然接受了这一事实，但事实却是晚上都没睡好觉。
今天，星期五，我妹从中学回来，可是同时我爸又从亲戚带了一只小猫回来。我和我妈真的又生气又郁闷————我妈并不是不喜欢小动物，但她真的看不得小动物的死。在我们的劝说下，新的小猫被送给了另一家人。我妹在房间哭泣，我也看见一向坚强的我妈眼里也有泪光。妈妈对我妹说了很多，有一句话是：“剩下的猫粮就不要扔掉了，偶尔去喂一喂附近的流浪猫，也算是做一点好事……”
不知为何，一听到这句话，猫死了一天都没有哭的我突然很想哭，眼泪一直忍到我走进自己的房间为止。
如果猫猫有来生，愿你做一只春来秋去的燕子。你总是望着天空，一定很想飞吧。
*（本文为我家的猫猫而写，于2022.3.12的00:28完成，所以本文的“今天”指2022.3.11。写作期间吃了三块巧克力、一盒豆奶和一碗汤面，洗了个热水澡，听了几十首歌。）*
*（本文无虚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