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时：我十年寒窗苦读，比不上一张漂亮的脸
星期六下午，某个短视频平台，一条新发布的视频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迅速涌上热搜。
视频来自一个名叫吴悦的应届研究生。
下午四点半，她对着手机镜头说，" 因为长得不好看，我遭到了某科技公司 HR 的容貌歧视。"
(资料图)
" 我应聘的是行政管理职位。为了这场面试，我连午饭都没吃，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赶过去。可是 HR 只跟我沟通了五分钟，就把我打发走了。"
说到这，她眼睛有些泛红，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
" 我不甘心，打电话过去问。对方说我学历和专业确实符合要求，但他们希望录用一位形象气质比较好的候选人，所以我出局了。"
" 原来十年寒窗苦读，终究比不上一张漂亮的脸蛋。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价值观，颜值即正义。" 吴悦咬着唇，许久才说，" 我认了。"
视频一发出，就引起了强烈共鸣。
" 我也遇到过。HR 说他们这个岗位需要对外接待客户，要考虑公司形象。难道我长得不漂亮就影响市容了吗？"
" 都这样。我在一家银行实习了四个月，最后他们还是留下了一个刚来的漂亮女生。"
在网友的议论声中，吴悦面试这家公司的信息很快被扒了出来，数万人立刻举起键盘向吴悦口中那个 HR 杨慧头上砸了过去。
" 以为她自己国色天香呢，不也就那样？"
" 嫌别人长得丑，自己家里买不起镜子吗？猪扒脸。"
" 有这种 HR，这家公司迟早关门。"
......
与此同时，夏知微正在一家火锅店里与原来的同事们聚餐。
" 知微，帮我把那盘嫩牛肉递过来 ......" 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身边的年轻女孩打断。
" 慧姐，" 女孩脸色难看，" 你是不是面试过一个叫吴悦的研究生？"
" 吴悦？" 杨慧想了想，点头，" 怎么了？"
" 她把你发到网上了，说你淘汰她是容貌歧视。现在好多人都在骂你呢。"
" 什么？" 杨慧一怔，急忙拿出手机查看。
" 太过分了，简直是胡说八道！" 她越看越生气，" 我淘汰她怎么了？随便套了件卫衣就来面试，头发乱七八糟的，连个口红也没涂，从哪看都是不重视这个职位。"
" 既然你自己都不重视，我为什么要录用你？还说我容貌歧视，你自己把个人形象当回事了吗？"
说到这里，杨慧突然脸色一变，捂住自己的肚子呻吟起来。
这让周围一群没有生产经验的女孩立刻都慌了神。还是夏知微临危不乱，赶紧一边联系救护车，一边让人打电话通知杨慧老公。
最终因为产妇情绪太过激动，刚满 36 周的孩子提前出生了。
对大多数 " 不明真相 " 的网友来说，谁更惨，谁就会获得更多同情票。
毕竟咱们从小看的小人书，都是劫富济贫，锄强扶弱这类故事，价值观是早就形成了的。
之前杨慧被网暴，无非是因为吴悦看起来弱势。
而现在情况则完全不同了。杨慧作为一个高龄产妇，因为受刺激导致早产，立刻让她变成了更可怜的一方。
于是当杨慧的同事把前因后果发到网上，并顺带拍了几张婴儿在保温箱里的照片以后，风向很快就有了反转。
" 你邋里邋遢去面试，还怪 HR 歧视你？真当社会是你家，全都是你妈？"
" 要不说丑人多作怪呢，不录她就对了。"
" 这是人家孩子没大事，要是真出了事，看那个吴悦拿什么赔给人家。"
夏知微也看见了网上这些言论。
她不知道这拨人和前两天骂杨慧的是不是同一拨人，只觉得有些人大概是金鱼的记忆，谁把他们的话当真谁就输了。
可吴悦显然当了真。
她躲在宿舍里三天没敢出门。就连去食堂吃饭，也怕会看到那些嘲笑讽刺的眼神。
与此同时，吴悦一连接到了四个电话。都是之前已经约好的面试，现在人家通知她要取消。
" 为什么？" 吴悦气不过，问其中一家公司的 HR。
HR 笑了笑，还是客客气气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们这个职位已经有一些比较合适的候选人，目前正在考虑录用其中一位。所以就不麻烦您跑这趟了，毕竟如果无法录用您 ...... 对双方可能都不太好。"
这话几乎就是在明说，您这样的我们惹不起，万一网暴我们咋办呀？前面早产那个就是例子，所以咱还是相见不如怀念吧。
吴悦气得躲在被子里哭，可几位舍友听见了，也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人安慰她。
倒是辅导员老师担心吴悦心理压力过大，特意找她聊了聊。
" 要不，你去找个求职规划师帮忙吧。" 辅导员似乎想起什么，" 我倒是认识一位不错的。咱们先解决找工作的问题，至于网上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吴悦很犹豫。
找求职规划师就意味着要向爸爸要钱，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爸爸。而且爸爸知道了就等于继母知道，自己以后在他们面前就更抬不起头了。
就在这时，吴悦听到消息，今年本科毕业的妹妹乔乐乐拿到了一家五百强制药公司的 offer。
她在漆黑的阳台上坐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洗把脸，就去找了辅导员。
辅导员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的人叫夏知微。
" 好好和她沟通一下，找到自己适合的职业方向。你毕竟是研究生，找份工作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辅导员安慰她。
只是夏知微拒绝了吴悦。
" 对不起，我最近比较忙，可能帮不了您。" 她说。
不就是嫌我现在麻烦缠身吗？吴悦的脾气上来，干脆直接找上门。
" 我必须尽快找到工作，而且，必须是大厂或者知名企业的。" 她两手抓着办公桌的边沿，咬牙切齿地说。
夏知微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女孩。
吴悦长得的确算不上好看。按照传统审美，她眼睛太小而颧骨太高，鼻梁也有些塌陷。但要说她丑的让 HR 看不下去，倒也不至于。
说到底，她只是那普通的大多数而已。
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一口咬定 HR 是歧视她的容貌呢？
原因应该只有一个，真正歧视吴悦容貌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夏知微正想着，吴悦突然问。
" 当然，" 她挑挑眉，" 不过我似乎也明确回复过您，我最近比较忙，您的这个案子我做不了 ......"
夏知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悦打断。
" 你们都一样，" 她说，" 都是因为我在网上说了面试那件事，就看我不顺眼。"
" 可我真的说错了吗？我投的简历，凡是约我面试的，都是没放照片的。放了照片的简历，没有一家公司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 这不是容貌歧视是什么？我早就知道我不好看，所以我才努力读书。为什么你们还是要这么对我？"
" 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一把。全都是落井下石的。那个女 HR 早产是我造成的吗？我没有网暴她，现在被网暴的人是我！"
怒气冲冲地说完，吴悦起身就冲了出去。
夏知微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说什么了，对方这么激动是什么意思？
当天晚上，夏知微就听说出事了。
吴悦这死丫头，开了个直播间倒计时直播自杀。
她本来不想管。这个世界太多人想活都活不了，那些自己不想活的，就给人家自由好了。
可杨慧给她打电话，再三恳求她帮帮吴悦。毕竟搅合在这件事里面，对方要是真的死了，她心里实在是过不去。
而且到时候，网络上那些键盘侠，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杨慧觉得自己承受不了。
大晚上的，夏知微连澡都洗完了，只好一边报了警，一边套上衣服去找吴悦。
就在吴悦的倒计时还剩下最后两分钟的时候，警察找到了她。要联系家属吴悦死活不同意，警察没办法，只好把她交给自称是吴悦朋友的夏知微。
" 你什么意思？" 夏知微在楼下一家 24 小时营业的麦当劳买了两杯咖啡，坐下以后问。
" 我能有什么意思？" 吴悦低着头，" 就是没路可走了。"
" 你一个二十多岁，四肢健全的研究生都没路可走，" 夏知微冷笑一声，" 那这个世界上没路可走的人怕是太多了。"
" 你以为我想读研究生？我又不是学霸。但凡能找到工作，我早就找了。"
吴悦本科毕业的时候，确实找过工作。
她一直不愿意回有继母的那个家，事实上，她并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家。所以很久以来吴悦都渴望早点工作赚钱，在外面租个房子。到那时候，她才能真正有个家。
所以秋季招聘她很努力，只要有来学校进行宣讲的公司，吴悦都投了简历。
可结果呢，联系她的都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公司。而其中一大半更是挂羊头卖狗肉，打着招聘行政或者 HR 的名目，招的其实就是销售。
吴悦还差点去一家所谓的金融公司做那种催债的工作。
" 我问自己，我就这么差吗？就算不是 211、985，可凭什么其他同学都能找到不错的工作，只有我找不到？"
吴悦说着，转头看向玻璃窗上的自己。
" 后来我明白了，我长得丑，这就是原罪。"
也许是不愿意面对这种结果，也许只是为了给父母一个交待，吴悦决定考研。
第一次考试因为找工作耽误了不少时间，成绩不太理想。毕业后她在家里复习了一年，看了无数白眼以后，二刷终于考上本校的研究生。
吴悦的焦虑，也随着录取通知书的到来暂时烟消云散了。
可三年很快过去，校招季如期而至，吴悦又不得不面对同样的问题。
" 这一次，我无处可逃了。" 她说。
夏知微觉得，吴悦这女孩子，看待问题真的太极端了。
从内心里，她不想做这个案子。可答应了杨慧，又不得不做。
于是夏知微还是帮助吴悦分析了自己的爱好和优势，又把自己的人脉翻了一遍，给她推荐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做商业分析。
" 你之前的职业定位有点问题。行政类职位因为工作内容的原因，本身对形象要求就比较高。所以咱们可以去选择一些你能够胜任，有一定技术含量，又不是那么关注外在的工作。" 夏知微解释。
" 所以，你也承认，我这个长相不好找工作吧？" 吴悦突然说。
" 那要不，你去整容？" 夏知微讨厌她这种抬杠的说话方式。
" 等有钱的吧。" 吴悦很认真地回答。
过了几天，公司那边来了面试通知。夏知微提前给她做了辅导，并且再三嘱咐吴悦要穿正式一点，稍微化点妆，让对方感觉到她的重视和诚意。
吴悦没说话，虽然换了衣服，却还是素面朝天地去参加了面试。
在她的认知里，如果你们公司真地重视人才，就应该透过我不怎么样的外表，发现我其实特别有内涵。
但实际上，每个人都很忙。别人只是招聘一个基础职位，并不是在寻找终身伴侣，实在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所以不出意外，吴悦再次被淘汰。
接到对方 HR 的电话，夏知微直接杀到吴悦的宿舍把人揪了出来。
" 你到底想不想找工作？" 她冷着脸看着面前的女生，" 不想找别耽误我的时间。"
" 是你说的他们这个职位并不是那么看重外表，" 吴悦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你让穿正装我也穿了，那我素颜参加面试有什么问题？"
夏知微被气笑了。
" 好，你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 她说着转身就走，" 以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这个案子我绝对不做了。"
" 你的问题根本不在于找工作，一直以来，不肯接纳你的都是你自己！什么别人容貌歧视，借口，都是借口！你以为躲在这个借口后面，你人生中所有的失败就都不用面对了？说一句我长得丑所以我不可能找到工作就完事了？可笑！"
看着夏知微的背影，吴悦怔怔发呆。
许久以后，她抬手摸了摸，脸上一片湿润。
吴悦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上，从小声抽泣，到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二十年，她被自己这张脸困住了整整二十年。
到今天，夏知微告诉她，不能接纳她的，其实是她自己。
她怎么会承认？
06
夏知微确实不打算管吴悦这个案子了。而且，最近她研究生班要考试，她也很忙。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吴悦接连发过来好几条微信，想要和夏知微面谈。
" 如果我拒绝，你打算怎么办？再直播一次自杀？"
这次吴悦没有和她杠，只再三道歉。
夏知微是那种遇强则强的人。对方放低了姿态，她反而说不出难听的话了。
于是她把吴悦约到学校附近的餐厅，决定利用吃饭时间听一听对方说什么。
吴悦却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夏知微吃完了放下筷子，她才讲起自己的童年。
" 我和你说过，我父母离婚的事吧？" 吴悦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 那时候我五岁，我妹妹乔乐乐两岁。我跟我爸姓，她跟妈妈姓。离婚的时候，他们一人负责一个。我想让妈妈带我走，可是妈妈主动要了乔乐乐。"
" 后来奶奶告诉我，" 说到这，吴悦顿了顿，一只手用力捏着另一只的指尖。
" 因为乔乐乐比我长得漂亮，我太丑了，所以妈妈才要她不要我。"
夏知微端着杯子的手一顿。
" 她胡说。"
吴悦看了她一眼，眼里第一次有了些感激。
" 爸爸开始对我还不错，后来他结婚了。继母倒不至于虐待我，该交学费什么的她也都给拿。只是我能看出来，她嫌弃我。"
" 那是因为看到你她就会想到你妈妈。这种想象没有一个女人会感到愉快，和你是否漂亮可爱毫无关系。"
吴悦没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
" 大一的时候，负责接新生的是学生会体育部部长。他很高大，腿又长又直，打篮球的样子闪闪发光。"
" 我很喜欢他。而且，他是唯一一个帮我提过行李的男生。他参加了很多社团，为了能每天看见他，我都跑去参加了。"
" 有一次，社团组织看电影，我费了很大力气换到他旁边。他把自己的爆米花分享给我，我特别开心。"
" 大概是因为他太温柔了，让我忘了自己是谁。" 说到这，吴悦抿紧了嘴唇，胸口起伏了好几下，才把眼泪咽下去。
" 我向他表白了。为此，我特意买了新衣服和化妆品，用了整个下午精心打扮。"
夏知微没说话，静静给她添了一杯水。
又过了好一会儿，吴悦似乎平静下来，继续说，" 他说自己不想在学校谈恋爱。但后来我听见他对别人说，要是早知道我家里没有镜子，他高低也得给我买一个。"
" 所以夏小姐，您说我接纳不了自己，可别人也没有接纳我呀！"
" 甚至我觉得，只要我一直这样丑，这一点就永远都不会改变。"
那天沟通完，夏知微给吴悦安排了三件事——去医院治疗脱发、每天早上跑步、以及去她朋友的美妆学校学习化妆。
" 既然你实在无法接纳现在这个自己，那就努力做更好的自己。这样再与自己和解，就容易多了。" 她平静而笃定地说。
吴悦删除了自己的短视频账号。
自己不好看，活得也不漂亮。但至少，像夏知微说的，她不能再靠卖惨来博取同情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转眼到了美妆学校开课的日子。
吴悦的一颗心仿佛在油锅里煎熬，整晚都没怎么睡着。在她的认知里，学美妆的人应该绝大部分本身长得就不错，最起码也有 6 分的颜值。
可她是个例外。
事实也证明了吴悦的这种认知。混在一群美女帅哥中间，尽管穿了件黑色外套，还是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 首先我们要明白，化妆不是颜色的堆砌，更不是千人一面。化妆本身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每个人都彰显出自己最好看的一面。" 站在前面讲台上的男老师说到这，朝着学员们看过来。
" 这样吧，今天我请一位同学上台，给大家简单示范一下。"
吴悦一抖，又把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
与此同时，男老师却眼睛一亮。
" 就那位女生吧，" 他抬手指着吴悦，" 对，就是你。来，坐在我面前这张椅子上。"
学员们都看过来，吴悦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着了火。
" 老师，我 ...... 我想去洗手间。" 她站起来，双手死死捏着衣摆，头几乎垂到了自己胸口上。
就在她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旁边一只手拉住了她。
吴悦转头，看见夏知微平静的目光。
" 不想知道自己在老师手下，能变得多漂亮？" 她侧着头，淡淡地问。
" 我 ......" 吴悦想说怎么可能？自己和漂亮能有一毛钱关系吗？
" 这是对我的技术没有信心啊。" 美妆老师半开着玩笑打断她。
" 我刚才就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美的一面。而化妆师的使命，就是发现和展示出这种美。放心吧，半个小时以后，你就是国际巨星。"
吴悦十分忐忑地走上了台。
" 其实这位同学的皮肤底子是非常不错的，虽然不是很白皙，但特别细致，也没有瑕疵。" 随着老师开始给她用湿巾清洁，她后背上的汗也浸透了内衣。
" 来，简单的保湿以后，咱们现在开始上粉底。" 老师弯下腰，极为专注地看着吴悦，讲解道：" 你们以后化妆，很难遇到这么湿润的皮肤，所以保湿一定要做好，否则就会卡粉起皮。"
" 她的皮肤确实不错。" 一个女孩小声说。
" 我就不行，化妆前必须先敷面膜，要不然卡成一坨。" 有人附和。
吴悦的后背稍稍挺直，脸上也有些发热。
从小到大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张脸也是有优点的。
" 好，现在我们来画她的眉。" 老师用刷子在她的眉头轻轻点了一下，" 这个女生眼睛间距略宽，我们可以通过化妆让它看起来稍微窄一点。稍稍调整就可以，宽并不是不好看，舒淇的眼睛间距也很宽，关键是适合。"
吴悦一直垂着眼睛。
她不敢往下面看，怕看见别人眼里的嘲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师退后一步，说 " 好了。"
吴悦捏紧拳头，几乎用了全部勇气，终于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原本散乱的眉毛被修细了，向上挑出一个弧度。眼睛上粘了假睫毛，虽然还是不大，看起来竟也有了点忽闪忽闪的感觉。
最主要的，还是原本平板的一张脸，经过这么一修饰，莫名就变得立体又精致。
吴悦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擂鼓一样。
" 哎，怎么看她有点像一个超模呢？糟了我忘了名字。" 刚刚夸她皮肤好的女孩说。
" 对，我也觉得像。"
" 相当国际范儿，老师厉害了！"
" 就是眼神还差点。哎，同学，你挺好看的，要自信一点。" 有年轻的男学员开玩笑。
吴悦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略显拘谨的笑容。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觉得内心一直压着的那块沉重无比的石头，好像有些松动了。
夏知微观察着她的表情，然后默默站起来，从后门走了出去。
下课的时候，吴悦赶到地下停车场与夏知微汇合。
" 真的特别感谢您 ..... 我觉得好多了 ......" 她一句话没说完，就接到了妹妹乔乐乐的电话。
" 姐，" 乔乐乐语气有些急切，" 妈生病了，你能不能来医院看看她？"
吴悦脸上原本挂着的笑褪了下去。
" 乔乐乐，我说过多少遍了，那是你妈 ......"
" 姐，我知道你怪妈妈，所以妈妈这些年给你买的衣服你一件都不要。可妈妈肚子里长了个瘤子，医生说做了病理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 ...... 她很想你，你就来看看她吧。"
吴悦一直沉默着，任由夏知微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夏知微想走，却被吴悦拉住胳膊。
" 陪我上去。"
说完这句话，她就紧抿着唇不再开口。
夏知微无奈，只好按了电梯。其实她也想知道，到底吴悦的妈妈当初是怎么想的。
" 我不愿意问她。" 吴悦却很倔强。
" 为什么不问？" 夏知微不赞成，" 你的心结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也应该在这里有个结果。"
" 你不问，无非是怕你妈妈亲口承认。" 说着，夏知微把手机举起来，让吴悦看着镜头中的自己。
" 可你今天很漂亮，就算她真的这样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悦犹豫了很久，临走时到底问出了口。
" 妈，您当初为什么要妹妹，而不是我？" 她说。
脸色有些苍白的中年女人一怔。
她看着吴悦，眼圈慢慢红了。
" 原来你一直在责怪妈妈，" 女人低声说，" 可妈妈也是没有办法。乐乐小时候有过敏性哮喘 ...... 让你那个奶奶来照顾，我不敢想。"
走出医院的时候，夏知微特意慢了一步，看着吴悦的背影。
她双肩笔直，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多了。
" 明明医生说大概率是良性，" 坐进车里吴悦还在嘟囔着，" 这个乐乐，非要骗我过来。"
" 不是来对了？" 夏知微揭穿她，" 现在明白了吧，你根本就不丑，你妈妈也从来没有觉得你丑。"
吴悦伸长脖子在倒车镜里打量自己。
" 还行吧，" 她撇撇嘴，" 虽然不像你是个地道的美女，不过至少能凑合活着。"
那天回去，吴悦决定留在美妆学校，学习专业化妆。两个月后，夏知微第一次在她的朋友圈里看见自拍。
那是与以前完全不同的吴悦。
当时网上流传一句话，" 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夏知微对此只是轻笑一声。如果你的皮囊邋里邋遢，满脸痘痘，谁会关心你的灵魂有没有趣？
而且绝大多数灵魂有趣的人，都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外表，至少会努力让自己更好看一些。
吴悦的改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很快，春招就来了，夏知微开始帮吴悦推荐工作。
她穿着套装，踩着高跟鞋，虽然算不上漂亮，但已经有了城市白领的精致感觉。
和夏知微预想的一样，吴悦很快收到了两份 offer。
只是她却全部拒绝了。
" 为什么？" 夏知微问。
" 我想做化妆师。" 吴悦语气十分坚定。
" 你喜欢？"
" 你不赞成？"
两人同时说。
夏知微挑挑眉，" 我为什么不赞成？"
" 我家里亲戚朋友都觉得，" 吴悦无奈苦笑，" 我读了这么多书，最后要去跟那些高中毕业进美容美发学校的抢饭碗 ...... 面子上，不好过。"
" 可你发自内心的喜欢，不是吗？" 夏知微的目光落在她恰到好处的妆容上，" 那就去做。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吴悦看着窗外，想起自己的那场自杀直播。
她突然笑了，" 我确实有病。"
" 竟然被一句谎言骗了这么多年，" 说到这，吴悦摇了摇头，" 不过也有好处，总算明白了要先学会认可自己，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
10
不久后，有一个偶然的机会，吴悦进了电影剧组做化妆师。
亲戚朋友和同学老师都不理解她的选择，可吴悦这次，谁的话也没当回事，拎起行李箱就上了飞机。
她从小助做起，早上 7 点多起床跟着化妆师去买假发。帮演员固定假发，做伤口特效，晚上还要清洗假发。
" 不行不行，这味道太刺激了，姐姐我要瞎了。" 吴悦在朋友圈里说。
" 没空给自己化妆了吧？" 夏知微发消息问。
" 简直没空，睡觉时间都不够。"
说到这吴悦哈哈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自己好像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 而且剧组美女如云，长得好看不算什么，我这样子反倒挺受欢迎的。很多女演员都喜欢让我给他们化妆，这让她们心情愉悦。"
竟然都学会自嘲了？夏知微忍不住弯起唇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