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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热讯:一只黑猫的故事

大黑是学校宿舍楼下的一只普通黑猫。

我今年暑假之后回校看到了这只浑身流线型、像个黑色炮弹头一样的猫,当时它正和原住民——一只叫华强的狸花猫对峙。夏日的低气压夜晚,一切都那么焦躁,树在深蓝色的阴影里哗啦啦响着,洗衣房的昏暗灯光下,两只猫弓起身体,浑身毛发根根直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声。

“您已充电八小时,移动支付两元……”机械女音从旁边车棚的智能充电器里突然传出,这两只野蛮的流浪猫突然受到这人类语音的高科技打击,仿佛挨了当头一棒,嚎叫一声后便逃散了。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那天晚上熄灯后,我听到激烈的猫打斗的声音。第二天去上课,我发现往日霸占学生电瓶车座、趾高气扬地等待着学生们提供餐食和按摩服务的狸花猫“华强”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那只黑猫。阳光下我终于看清楚它的全貌,它四肢修长矫健,两耳机敏地立着,瞳孔在强烈的光线下收缩,露出绿中带着橄榄色的虹膜,显得十分机敏。它像一头骄傲的黑豹般站在车棚架子的平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的新领地。

我凑上去,对着它慢慢地眨眼,这只黑猫也以同样的眼神回复我。随后,我轻轻把手递到它面前去,它闻了一闻,之后就把毛茸茸的腮帮子凑了上来,蹭着我的手,表示友好,我抓了抓它的脑袋,随后就要去上课,当我跑出几步回头看的时候,它就一直沐浴在晨光里,目送我远去,阳光抚摸着它身上的每一根猫毛,给它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色。

从那之后,我和这只黑猫就成了朋友,为了方便叫它,我便随意给它取了个极具乡土味的名字——“大黑”,一人一猫的友谊日渐增长,我放了学就找大黑玩,它是一只极具“猫德”的猫,虽然对别的猫很凶,但是从不咬人挠人。我只需要往宿舍后面的林子里拍拍手,发出农村唤狗时那种“嘬嘬”的声音,大黑就会马上出现,迈着它优雅的四条长腿小碎步跑到我面前,绕着我转圈,还会翻出肚皮在地上滚来滚去。不像别的流浪猫一直保持警惕,大黑哪都可以摸,我抓它绒毛满满的肚腩,它也并不反抗,也不会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气,直到我摸够收手为止。

有时候我摸着大黑,心里突然冒出一种明净的悲哀,因为它对我这种无瑕的信赖,我有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担忧和罪恶感。大黑永远信任我,不会怀疑我给它的猫粮里有毒,不会怀疑我突然攻击它脆弱的肚皮,更不会怀疑我趁其不备踢它一脚。这种担忧在某一天突然爆发——为了控制学校流浪猫的数量,同时避免猫繁殖季节发出的噪音,我不得不带大黑去做绝育手术。

和公益医院约好的手术时间很快到来,按照常规,猫做手术前七小时必须禁食。早上七点,我把大黑专用的猫粮盆藏了起来,这时的它正在晨雾中睡觉。

“对不起,你要变成猫太监了……”我心里很难受,但是为了多方面的考虑,它今天必须进西厂变公公。

中午,朋友扛来了一个装猫用的航空箱,以猫罐头作诱饵,我把大黑叫来,它读出了我脸上的沉重,以为我今天心情不好,便加倍地在我面前打滚撒娇,我心里难受极了,但还是指了指箱子,示意它钻进去。大黑真的照做了,一开始它还以为这是我和它在做游戏,它不仅不反抗,还吃起了猫罐头,直到笼门被锁上,它才知道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绑架行动,因此便大声哀叫起来。我看它可怜,便舀了一勺猫罐头准备安抚它的情绪,没想到大黑异常恐惧,表现出了攻击性,一巴掌把我手上拿的勺子打落在地上。随着勺子的落地,我的心仿佛也被愤怒的大黑以一记猫掌拍落,我们俩的信任要完了,大黑再也不会让我摸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去你的势……”在出租车上,听着后备箱里传来嗷嗷的猫叫。我自言自语,司机都被我逗乐了,但我却乐不起来,揣摩着那猫叫声中有几分绝望、几分痛苦、几分愤怒、几分哀愁……

到了医院,大黑已经不乱叫了,仿佛它已经认命,知道今天必有一劫。大黑被安顿在医院的猫笼里,老老实实地粘在笼边,如同一个被卖剩下的芝麻糍粑。因为恐惧,它的瞳孔放得巨大,眼睛变成了两轮金色的新月,眼神里满是哀求,想要我带它走。我朝大黑露出一个纠结的表情,离开了动物救助站这个伤心地。

第二天,我收到了大黑做完手术的图片,它因为吸入了麻药而失去意识,变得呆呆傻傻,长满倒刺的舌头从塞着呼吸管的嘴里伸出来,眼睛睁得老大,旁边有两个被割下来的蛋形物体,那是“它失去的威严”。我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因为我太害怕失去大黑,因为我辜负了它的信任,让它被抓来医院挨刀,大黑肯定会记仇,甚至离开学校,到别处去流浪。

猫子做完手术,照例要住院三天。三天后我去接大黑,大黑没吭声,任由医生给它剪指甲,把它塞进箱子。降温了,刚下过雨的街道变为深灰色,潮音桥上汽车驶来驶去,发出轧轧的声音,梧桐树叶片片飘落,整个天地仿佛被雨露浸润一般凉爽,灰色天空也变得如此辽阔。我看了看大黑,它正看着猫笼外的世界,眼睛一眨不眨,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我和朋友俩人费尽力气才把大黑运回学校,回到原来的地盘,大黑像箭一般窜回它的那个破猫窝,始终未看我们一眼,我想,我和它的友情肯定是完蛋了。

第二天我下课,大黑却第一眼从人群中认出了我,一爪踏在我的皮鞋上,不让我走——它饿了。我去倒出猫粮,它下颚如同推土机一般挖起那些棕色小饼干,咀嚼着。我试探着摸它的脑袋,它不为所动,我的心情降到了冰点,正准备离开,没想到大黑抢前一步,倒在我面前,露出肚皮,依旧示意我陪它玩。

我简直要哭出来了。

天气冷了,它长了不少膘,摸起来简直是一个长满绒毛的肉球。今天下午,我照例去找它玩,树涛阵阵中,大黑听到我的呼唤,仍旧奔赴而来,它黑色的尾巴如同一条蛇,摸起来柔若无骨。大黑作为一只猫,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我在想什么,它只是在这里,每天和我玩一会儿。猫儿没有忧愁,因为猫儿不必思考那么多。我回宿舍,大黑自顾自地回到树林里去了。

2022.11.3

【后日谈】

现在是23年3月11号,大黑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回学校了。

明明寒假时还在学校的大黑,在开学当天不见踪影,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常驻教学楼草坪上的橘老大和纪念碑附近最亲人的炸鸡。它们已经被预定开学由领养家庭带走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它们突然人(猫?)间蒸发了。

我和爱它的同学们一起长久地等待着它,时不时到宿舍后面的林子里张望,然而那里除了枯叶堆和猫猫们玩剩下的破玩具,什么都没有。

“别问了,大黑肯定是死在外面了罢!这丑陋的gaba猫男!”我逐渐失去了耐心,但还是每次下楼晾衣服的时候忍不住去张望,期待发现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我又捡了一只猫,和大黑长得极像,但它小得多,大概一岁不到,极温顺,摸起来像刚出炉的馒头一样软。上周三带它去绝育,它和大黑一模一样,被塞进笼子之后才醒悟,叫骂了一路,我抱怨的同时又想到大黑,之前大黑在的时候,一盆猫食不到一周就被吃光,现在大黑不在,小橘和小狸也难见踪影,猫粮盆就一直在那里放着,半个月也没见消。

世界依旧稳定地转动着,学生们来来去去,电动车充电器插了又拔。季节轮换,白雪融化,西风暖人,我却再也没见到那只坐在车棚的棚板上,用那双黄绿色眼睛观察众生的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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